连靖与何渊闻言大惊,立即下令全军搜寻。所幸不多时,便在一处角落寻到了人,只是——
清清抱着狐裘在营门前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被担架抬回的人。
她提着裙摆奔上前,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如常,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怎么回事?”她声音发颤,指尖刚触到他冰凉的手背就猛地缩回。
连靖急声吩咐士兵:“快去请郡主!”转头见清清脸色煞白,又补了句,“主子昏迷不醒,但气息尚稳。”
清清顾不得多想,跟着疾步进了营帐。
帐内炭火烧得正旺,景深静静躺在榻上,碎发被冷汗浸湿,胸口规律的起伏与活人无异,偏偏怎么唤都不醒。
虞紫苏匆匆赶来,指尖搭在他腕间良久,眉头越蹙越紧。
“如何?”清清攥着袖口问道。
“脉象平稳,不似受伤。”虞紫苏收回手,“许是中了奇毒。”
清清如遭雷击。她分明记得景深说过,他用了天山雪莲,已经百毒不侵。
“叫与他一起夜袭的将士来。”虞紫苏对连靖道,“问清当时情形,兴许能有些许线索。”
最初那名禀报的士兵单膝跪地,额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回禀大人,当时只有主子能凭轻功登高,便独自一人前去查探。待我等完成诱敌任务,却再寻不见主子踪迹。”
帐内顿时一片死寂。
连靖握紧佩刀,指节泛白:“这么说,无人知晓主子遇险经过?”
士兵羞愧地低下头:“属下该死。”
清清急得去扯虞紫苏的衣袖:“会不会又是蛊虫作祟?”
“脉象平稳有力,绝非中蛊。”虞紫苏抽回衣袖,语气冷淡,“若倭寇会下蛊,为何不针对全军?”
说罢,她转向连靖,“查明病因尚需时日。眼下当以金针护住心脉,诸位务必严加戒备,提防倭寇来袭。”
连靖与何渊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心知肚明,清清虽熟知药性,但此际医术已失,能救景深的唯有虞紫苏。二人不再迟疑,当下颔首应允。
虞紫苏见状,又转向帐外守军:“严守营帐,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我也......”清清刚开口,就被虞紫苏冷声打断,“除我与连、何两位大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清清一怔,欲言又止。
“怎么?”虞紫苏眼风扫来,语带讥讽,“孟姑娘觉得这安排何处不对?”
这话刺得清清眼眶发热。她转而望向连靖,眼中满是恳求。
“郡主,不如让孟姑娘留下照料主子。”连靖见她眼眶泛红,心下不忍,上前一步拱手道。
“我与何大人军务在身,不能时时守在帐内。况且——”
他顿了顿,瞥见榻上昏迷不醒的景深,“主子若醒来,第一眼见到孟姑娘,想必会欢喜的。”
虞紫苏闻言动作微滞。她沉默良久,终是冷声道:“随你们。不过——”
她倏然抬眸,烛火下眉眼愈发凌厉。
“既留下便不得踏出此帐半步,若因你生出任何祸事,你一力承担。”
清清忙不迭点头,生怕对方反悔。
“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虞紫苏不再多言,只冷冷扫过清清沾着泥渍的裙角。
往后一连半月,景深始终昏迷不醒。
清清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她偶尔低声唤他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帐外呼啸的风声。
连靖与何渊起初还能稳住军心,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渐渐焦躁起来。
某日深夜,他们率兵突袭倭寇营地,想逼问出景深昏迷的缘由,却因寡不敌众,双双负伤而归。
军中一时群龙无首,虞紫苏只得暂代军务。
她一面调兵遣将稳住防线,一面继续为景深施针诊治。可他的脉象始终平稳如常,既不见好转,也无恶化迹象,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再不愿醒来。
这日清晨,清清拧了帕子,轻轻擦拭景深的面颊。近一个月的昏迷令他原本俊秀的面容更显苍白,唯有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显出几分生气。
抚过他消瘦的轮廓,清清心头酸涩难言,终是忍不住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声音哽咽。
“说好回来要替我挑衣裳搭配的,你这人说话最不算话......”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正滴在景深手背上。
忽然,她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清清猛地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盯着他的手:“你听见了?”她声音发颤,又问了一声,“睁开眼睛好不好?”
可榻上的人依旧安静躺着,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但清清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霍然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两柄交叉的长刀拦住。
“让开!”清清急道,“他刚刚手指动了,我得去请郡主来看看!”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姑娘且回去等着,我们自会去禀报郡主。”
“这等不得!我——”
“军令如山。”另一守卫冷声打断,“姑娘请回。”
清清张了张嘴,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将他们一同囚在这方寸之地。
她强压下心头慌乱,不再争辩,默默退回帐内。
回到榻前,清清缓缓坐下,重新握住景深的手。
若连靖与何渊在,断不会如此。可他们重伤未愈,虞紫苏又……
清清咬住下唇,目光在帐内逡巡。每一样都寻常至极,却又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她该怎么办?
就在清清心绪纷乱之际,她注意到景深颈侧有一处极小的针眼。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她指尖一顿,脑海中蓦地闪过师父的教诲。
“颈后风池穴若与天柱、肩井二穴同刺,可令人气血凝滞,形如昏睡,便是华佗再世也难辨缘由。穴位组合的效用千变万化,下针定要万分留心!”
清清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直为景深施针的都是虞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