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平目前还处于秘密调查阶段,季雨浓远在国外,国内那些亲戚在她父亲倒台后,早已树倒猢狲散,没一个能指望上的,之前答应帮忙的顾野,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戚南风身上,完全将她的事抛之脑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父亲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
季雨浓隐隐有不好的猜测,一方面又在自我安慰,按正常流程应该不会这么快出结果,只是,有了官莫北的介入,还能按正常流程走吗?
她越想越不对,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也只是听说,不太能确定,好像各种证据都对他不利,不过现在还没到最后审查阶段,应该还有可运作空间吧,你也别太担心了。”戚南风诚恳地说,那样子就像在安慰情绪低落的闺蜜。
季雨浓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走了。
佣人又端来新的餐食,戚南风痛痛快快地吃了。
她现在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既然官莫北还活着,她就没必要再折腾自己,虚弱的身体只会影响她思考,更重要的是在逃跑的时候,必须有足够的力气才行。
她刚才已经在季雨浓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一旦季雨浓在网上查到季叔平的消息,而又发现顾野不会帮她,自己就会主动跟国内联系。
戚南风从不怀疑她与官莫北之间的默契,她能想到的,官莫北肯定也能想到。现在她只祈祷他快点醒过来,能在季叔平的事上施加压力,尽快尘埃落定爆出新闻。
如果能利用好季雨浓这颗棋,最起码可以定位到她现在所处的大概位置。
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天,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在哪个国家,身边的佣人也看不出是哪国人,听不懂中文,口风又很严,什么都问不出,戚南风也没想在他们身上多费力气。
至于季雨浓对她说的那些侮辱性的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现在没有什么比逃出去与官莫北团聚更重要,她才不会蠢到在乎什么名节,那些莫须有的枷锁,在她这里不好使。
陆氏医院加护病房,官莫北半倚在床头, 阿江、孙明朗和张律师正在挨个汇报工作,陆景逸双手插兜在不远处站着,监督他们汇报完赶紧离开。
“继续派人跟着何文耀,他对顾野最忠心,在组织里也能说得上话,制造点动静,他早晚会跟顾野联系。”官莫北还是很虚弱,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人瘦了一大圈,打着点滴的手背上青筋尽显,讲话也很吃力。
阿江点头应下,接着又带来一个爆炸性消息,“据保罗说,顾野现在贩毒。”
官莫北一惊,看着他没说话。
阿江继续道:“韩坤的家人也被顾野用dp控制了,所以他之前才突然倒戈。”
官莫北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更好办了。
“跟保罗说,请他务必尽心,如果能成功救回少夫人,军火……我的份额、全部给他。”
阿江毫不意外,全部应下。
孙明朗要汇报的事不多,官景琛已经出院在集团坐镇,再加上有戚家大哥帮忙,集团一切事务照常进行。
等他讲完,张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季叔平……”
他刚开口说几个字,就被陆景逸无情打断,“哎呦我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来汇报了吧,本院长说了,他现在需要休息,休息,没人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是吧。”
真是关于嫂子的事也就算了,他知道戚南风在他兄弟心目中的分量,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用眼神寻找戚南风。
当得知戚南风被顾野劫走之后,官莫北当时那种万箭穿心,悲痛欲绝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免动容。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官莫北哭,原来在他们心目中那个强悍到可怕的男人也会流泪,流起泪来也会像断了线的珠子。
当时他给陆景逸的感觉就是,如果不是存着要找回戚南风的信念,恐怕他已经死了,绝对撑不到现在。
“是,是。”张律师尴尬地收回手,将文件重新放进包里。
官莫北模模糊糊中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千丝万缕的线缠绕在一起,怎么都看不清。
若不是刚做完脑部手术,重伤未愈,以他平时的脑力,万万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应迟钝。
三人汇报完告辞离开。
“等会……”官莫北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刚动了一下就觉得眼前一花,脑袋眩晕得厉害,他喘了口气,才又说道:“你刚才说、季叔平?”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律师,又转身回到床边,这回长眼色了,没再拿文件,直接口头汇报,“检方那边已经掌握了季叔平行贿受贿的确凿证据,季叔平在事发前将大量资产转移到了海外,都在他女儿季雨浓名下……”
砰!
一道白光乍现,突然在脑海中滑过,一闪即逝,但依然照亮那团迷雾,拨云见日。
季雨浓?季雨浓!
那个随着顾野一起消失掉的季雨浓!
官莫北脸色巨变,绝境逢生的希望让他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一块浮木。
“快,找到季叔平的律师,监听他的电话,还有检方那边……”
这惊喜的发现让他一时之间激动不已,也让他狂咳不止,因为咳嗽,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眼神里也有了光,一扫之前的阴霾,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张律师在官莫北身边多年,即使他话没说完也能领会他的意思,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官莫北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有些体力透支,可他并没察觉到,出神地想着什么。
陆景逸过来把他的床调低,让他平躺着。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官莫北的力气终于耗尽了似的,声音低沉、虚弱,慢吞吞地问道。
“你觉得呢?哥,你现在下床都困难,腹腔出血,脑袋开瓢,腿还瘸着,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老实躺着吧啊。”
“不,不行。”官莫北闭了闭眼,如果不能把戚南风找回来,他还要这条命干什么。
“那你把饭吃了。”陆景逸瞅了一眼桌上动都没动的食盒,叹了口气,“你不养好身体怎么去找嫂子?光靠药物治疗,营养跟不上也白搭。”
“好、我吃……”
陆景逸又把他的床摇起来,摆好小桌子,把食盒打开。
“哎,这就对了,你要想快点好,听兄弟的没错,少操点心,现在集团有你爸和大哥呢,嫂子的事,戚家二老那边还不知道吧?那就先别告诉了,省得他们担心。至于嫂子,你看你这不是已经有方向了吗,早晚会找到的……哎——不过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偷偷出院,你这伤可不是开玩笑的,再有下回,神仙都难救。”
片刻后,偌大的病房又沉寂下来,只剩官莫北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夕阳西下,光晕将冰冷的墙面染成暖黄色,官莫北举起那只带戒指的手,放在眼前定定地看着,视线渐渐模糊,白金素戒不知何时多了层像钻石一样的光,晃得他眼花缭乱。
他用手背遮住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