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动员大会上,张一朋以金陵特派员的身份对着台下的各县行政长官和维持会以及商会代表慷慨陈词。
“受苦受难的乃是我华夏族人,山城方面不管不问,任由他冻饿而死,汪猪喜爱民如子,对此深感痛心,奈何如今国库空虚,战事频仍,尽管如此,还是决定拨款赈灾,只是这些物资对于上千万灾民来说杯水车薪啊,鄙人奉命在苏鲁豫皖一带筹集善款,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张市长举手发言:“特派员啊,现在经济萧条,咱们的百姓日子也苦啊,筹款难度很大呀!”
张一朋正儿八经地指导起来:“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要多宣传嘛,让老百姓知道,受灾的是咱们自己的兄弟姐妹。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点手段嘛,学生不捐款的,或者捐款不达标的,不能进学校,我就不信,学生的父母能不掏钱?公职人员,不足额捐款的,不予晋升,商户耍滑头的,随便找个借口罚他们的款,关他们的店!积少成多嘛,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还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嘛!”
底下议论纷纷,有人甚至都开始激动地掀桌子了:“这不是明着抢吗?”
作为新上任的慈善总会会长,宋天良拍了桌子:“什么抢?咱们的原则是自愿捐款!这可是上头交代的重要任务,完不成任务的,都卷铺盖回家吧!”
众人无奈,只能接受了这个任务。
于是,募捐活动紧锣密鼓地进行了。活动进行的也是非常顺利,城乡居民非常“踊跃”地捐款捐物了。
张一朋真的如约来找他订购救灾粮食了,只是数量小得可怜,只有区区两万斤粮食。
“我说,连襟啊,这两万斤,够干啥的?光来徐州的灾民就有好几万,一人才分多少?一天就吃光了!”
面对提问,张一朋显得很为难:“没办法,没有筹集到多少钱,先糊弄一下吧,放心,我不要啥回扣了,价格,你随便开,利润,都是你的!把粮食交给慈善总会,开设粥棚赈灾,别忘了多拍照片!”
“就只用这两万斤?”康蛮子追问,“我可是知道的,光瞎狗子捐出来的粮食可就不少了!”
张一朋不高兴了:“不该你问的,最好别问!募捐来的粮食,都是有用的,不能动!”
康蛮子不再问,当天就把消息传到了谷俊宇那里,还附带了一份报纸,上面公布了这次募捐成果:中储券2400万,粮食2万斤。
谷俊宇当时就想把报纸给撕了,嘴里骂骂咧咧的:“真他妈睁眼说瞎话,我一个人捐的就不止这个数!这帮狗日的胆子太大了,什么钱都敢吞!”
凄冷的夜晚,月光如水,60多岁的老市长张云生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光发呆。
突然,一张年轻的面孔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把他吓了一跳:“我的娘来,你个龟孙咋来了?”
来人是谷俊宇,他带人偷偷摸回城里,翻墙进了张市长的小院,搞了个突然袭击。
他甩出那张报纸,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了:“老头,我问你,这事,也有你的份?我自己就捐款三千万外加粮食十万斤,好家伙,加上你们募捐的,直接少了六百万,粮食也变成了两万斤,你们是啥粮食都敢吃呀!”
张云生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我知道你说的事,可我也是没办法呀!你别问了,我直接告诉你吧,这次三省募捐,光我知道的,现金就是七万万,粮食不下三十万斤,救助百万灾民不成问题,可钱到了慈善总会,也就只剩下报纸上说的这么多了!”
谷俊宇苦笑着说:“我觉得我这人已经够不要脸的,比起你们来,我屁都不算,你们狠!”
张云生也苦笑:“老夫今年六十有四,一生恭谨,待人以诚,为政清廉,可到头来,却两度掉进这泥潭深坑,毁了一生清白,悲哉,哀哉!”
谷俊宇反复确认:“你确定没参与?”
张云生信誓旦旦:“老夫从不与蛀虫为伍!”
谷俊宇点点头:“老头,我信你!这个事不能就这么拉倒了,我的钱都敢吞,这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呀!”
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张云生给拉住了:“小友,老夫有一事相求!”
谷俊宇也学着他的样子:“老先生但说无妨!”
“正经事!人命关天!”张云生推了他肩膀一下,表情严肃,“我是想求你救一个人,说来惭愧,我虽为一市之长,却空有其名,连一个女人都救不了!”
谷俊宇催他:“赶紧说正题!再晚会就宵禁了。”
“好的,我长话短说,当年中日大战,生灵涂炭,我市民刘海正从军参战,留下家中妻子林芳,还有未满月的小女儿小芳,破城之日,林芳携幼女藏身城墙上,不幸被日军逼迫到城墙角落,城下百姓群情激愤,以砖石瓦块为武器,企图救下这对母女,奈何日寇凶残,当场便血流成河,林芳不愿看到众人为自己丧命,抱着未满月的孩子试图跳下城墙自杀,却被一日寇拉住,最终落入战俘营,后有江湖义士救出了孩子小芳,交给我偷偷扶养,如今孩子成天叫嚷着要母亲,我心不忍,也知你有惊天之能,想求你设法营救林芳。”
谷俊宇听他讲完,用极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倒好,给我弄个糟心的差事,我没功夫管,我可不是啥好人!”
张云生开始哀求起来:“请小友务必伸出援手,思虑万千,我只是个空壳架子,无兵无权无钱粮,只能求助于你了,你能在特高课里死里逃生,定然有通天本事,放眼全城,无人能比!”
谷俊宇忍不住咧嘴笑了:“我不烦你这老头,就是因为你不说假话,这活,我接了!孩子呢?我让人带走,我家里孩子多,不差再多养活这一个。”
张云生喜出望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那个叫小芳的小女孩已经四五岁了,乖巧可爱,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干净,看来老市长是在用心抚养,临别之际,一老一少依依惜别,张市长老泪纵横,抱着哭泣中的小芳劝说道:“好孩子,跟着这个大大,他会帮你找回妈妈的,别哭,要听话!”
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用袖子擦擦眼泪,不再哭泣,却还在抽噎着:“爷爷,小芳不哭,小芳听话。”
谷俊宇伸手接过孩子,小芳的小手抓着张云生的手不舍得撒开,张云生咬牙强硬撒手:“去吧,去吧,好好长大!”
说完,便扭头进屋了,用后背顶住了房门,独自落泪。
谷俊宇安抚孩子:“别怕,大大家里有几个小哥哥,没人敢欺负咱们小芳,过几天,我就把你娘给带回来哈!”
趁着夜色从治安军把守的西门出了城,上了停在城外林子里的卡车,回了税警团,一路上,小芳紧紧抱着谷俊宇的脖子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