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了方汉青。
他觉得,这个男人,说不定真能撕开这层黑幕,给天地,留一缝光。
所以陈子龙心里明白:方汉青不是个异能者。
他是希望。
是唐国的火种。
是人和邪祟能活在一起的——唯一可能。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
白毛猎鹰把知道的都说了。
但关于幕后那个黑手,它也说不清。
就一照面,连影子都没瞧清,同伴就倒了大半。
它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聪明,是命硬。
可就算命硬,也带不出更多同伴。
聊着聊着,村子到了。
村口就在眼前。
白毛猎鹰停住脚,盯着那扇斑驳的木门,愣了好半晌,才闷声说:“真有村子?……我他娘的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头顶是阳光,脚底下是路,眼前是炊烟。
以前他只敢在梦里想过这画面。
现在真站在这儿,他反倒不敢信了。
可身后那帮孩子和年轻人,早就哭成了泪人。
“到家了!真的到家了!!”
“妈!我回来啦——!”
“爷爷,您别死,我真回来了啊!呜呜呜——!”
“平安村……真的是平安村!我还能闻到灶台的味道!”
喊声炸开,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往下淌。
村子里,静了一秒。
紧接着——吱呀一声,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被推开。
几个颤巍巍的老身影,互相搀着,一步一步挪出来。
有人拄拐,有人瘸腿,有人眼睛瞎了半只,可都往门口冲。
一见门外那些熟悉的面孔。
老人眼一闭,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没人说话。
只有风,吹着村口的老槐树,沙沙响。
然后,哭声炸了。
“孙儿啊——!”
“娘啊!我错了,我该早点回来的——!”
“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偷你酒喝的事儿吗?我还记得!”
老人扑上去,孩子扑上来,紧紧抱成一团,抱得喘不上气,抱得膝盖发软。
村长跌跌撞撞跑上前,一嗓子吼:“都进屋!都进屋!别堵在门口吹风!”
门开了,人挤人,哭成一片。
异能者们站在外围,没人动。
有人偷偷抹了下眼角。
他们不是没家人。
他们也有爹娘,有孩子,有老婆。
可进禁地那天,他们说:“我替你们挡住这道门。”
现在,门开了。
他们替人,守住了活着的希望。
而这一幕,不是战斗赢来的。
是一个男人,选择相信——有些邪祟,值得活。
有些眼泪,值得流。
有人,还在往前走。
有人,还在信明天。
他们宁可自己死,也要给孩子闯出一条活路。
这不是口号,是他们咬着牙,攥着拳,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信念。
这一刻,没人哭出声,可每个人的眼眶都红得像烧过的铁。
“操,看这帮老哥的样子,我鼻子酸得不行……”
“我家娃才满月,老婆抱着他哭了一宿,我真想冲回去,摸摸他小脸儿……”
“我没亲人,可我也想再吃一口我妈做的腊肉,闻闻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味儿。”
“他娘的鬼东西,禁地里的杂种,我今晚不把你们连根拔起,我就不是人!”
“为了娃,为了家,咱们今天就算爬,也得爬出去!”
话音一落,不少人喉咙里就堵了团火,憋得浑身发抖。
可他们没倒,没哭出声。
因为——心里那点儿光,是方汉青给的。
要是没他,这帮人早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片鬼地方,他们连三步都走不稳,更别提活着出去。
但现在?
他们信了。
不是瞎信,是亲眼看着方汉青一个人,砍翻一堆恶鬼,救出一群孩子,连幽冥夜狐的老窝都掀了。
他们不是英雄,但至少,他们能活着回家了。
而那些被他们骂成“厉鬼邪祟”的家伙们,躲在边上,听着听着,嘴角都抽了。
他们就是鬼啊。
人家骂的,是他们自己。
可他们不敢吭声。
不是怕,是——信。
信方汉青能把这事办妥。
看完这一幕,方汉青带着陈子龙他们,慢慢走到村长跟前。
村长瘫坐着,怀里搂着个小不点,拐杖扔在脚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砸地上。
方汉青弯腰,捡起拐杖,拍了拍灰。
“村长,眼泪留着回家再流,路还长着呢。”他声音不重,但字字落地。
村长一颤,猛地抬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对、对……方天师说得对,我们,还有日子过。”他嗓音发哑。
方汉青递过拐杖。
村长接过,下意识瞥了眼方汉青身后——那些垂着头、不敢抬眼的“鬼”。
他稳了稳气,沉声道:“方天师,这次……我们全村子,拿命都谢不完您。
您提条件,只要我们有,哪怕掏心挖肺,也给您弄来!”
他想跪。
可上回跪过,被方汉青拦了。
那句“别跪了,活着就是报答”,他记得。
所以这次,他只是深深一鞠躬。
方汉青笑了下:“村长,谢的话先压一压,咱先回祠堂。
我没别的要,就想听个故事——你们这村子,到底从哪儿来的?”
村长眼一亮,拐杖往地上一顿,像是捅开了尘封多年的门。
“走!去祠堂!我说,我全都说!一字不落!”
他转身,领着一众村民,带着方汉青、凤庆,重新踏入平安村。
祠堂里,香火还燃着,供桌上摆满了褪色的牌位。
外头,剩下的异能者被安排守门,个个绷紧神经。
那些体型庞大的“鬼”,被方汉青支到了村口——不是防他们,是防外面的暗手。
毕竟刚从幽冥山下来,谁晓得那背后的人会不会再派帮手?
方汉青没让所有“鬼”进村,只带了那只白毛猎鹰。
为啥?
这货脑子不比凤庆差,对这片禁地比本地人还熟。
他想听听——这村子的秘密,会不会从一只“鬼”的嘴里漏出来?
祠堂里,有人搬来椅子,请方汉青他们坐下。
村长和村民们,齐刷刷站在对面,像在听祖先训话。
“方天师,”村长嗓音发颤,“您问吧。
今天我在祖宗灵牌前立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骗您一句,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