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蓄积无路自通,宣泄却需按道溢流,当是怪哉。
李之罔和齐暮各寻道路,竟都获得了各自的满足。
“这感觉...好奇怪,既像完整了又似空虚了般,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齐暮侧躺在床上,尽量抑制住自己情迷的喘息,“我们,是不是不该这么做?”
“大好年华,自然该有放纵的时候,若是总绷着脸,等着年岁尽去,便是想享受也不行了。你说呢?”
“歪理。”
齐暮虽是这么说着,却主动抓起李之罔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李之罔笑笑,问道,“那还来吗?”
“不要。”齐暮拒绝掉,却没说死,“等下一次好吗,我真的感觉有些累了。”
“你的身子...”
齐暮打断道,“我知道,也明白你的想法。只是...我真的很难做到你所要求的。一吃饭我就会想到当时在海边洞窟做下的事,一睡觉母亲哭泣着的哀容就会从床底爬起。”
李之罔想上一想,忽得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去岚望城路上的时候,你失忆的事吗?”
“自然记得,你骗我。”
“...”李之罔讪笑两声,不接这一话茬,转而道,“当时你失忆了,不但能正常睡觉吃食,还颇有兴趣的跟我一起学做菜。我觉着,你不能做这两件事只是因为你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其实身体并不排斥。”
“可是...我早已把什么都想起来了,根本不能越过这道坎。之罔,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真的做不到。”
李之罔将她抱住,拿来被子,将二人盖住,沉声道,“当时在朝圣山,我曾说过,你的罪恶与荣光我都将共同肩负,这么多年,我都未做到分毫。从今日起,我也不吃不眠,你承受多少我便承受多少,让我们俩一起共赴难抵彼岸。”
“不要...”齐暮抚上他的脸,满是心疼道,“你要活着,不为任何人,你必须活着。”
“没有你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李之罔声音骤然锐利起来,“方才我还给云梦说,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要继承你的遗志走下去。可是等我真的见到你,看到你消瘦的样子,我才彻底明白,这完全只是我的妄想,我...能活下去只是因为有你在,若你不在了,我也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是你,也只有你,支撑着我一路前行。”
齐暮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劝阻道,“不,你有这么多朋友,有那么多该做的事,不似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即使无法功成,也不过带着惆怅而走罢了。”
“那完全不一样。”李之罔盯着她,想看清她的内心,说道,“当时我们曾许过诺,谁若是死了,谁就追随对方而去,你如今这样子,根本没有多久好活,兴许两三年,兴许数月,我如何能忍?便让我们一起去好了,只当烦忧事皆是穿堂风。”
齐暮从没有忘记过往的一点一滴,自然不会忘记那个诺言,虽然她从不回望。她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的理想和糟糕的身体拧成了一股麻绳,朝着相悖的方向背向而驰,若不能放弃一端,则两端皆无。
李之罔看她不说话,继续道,“这样吧,我们离开止风,去天底下的任何地方。忘记一切事,只尽情放纵最后的时光。王朝、家族、个人都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我们,只为了对方而活。”
齐暮决绝地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把很多事都看得比我自身性命更为重要。”
“可是,你还是放弃了,不是吗?”李之罔掷下凌厉的话语,“若没有我,若不是见到我,你恐怕早就决定在这儿活过最后的时间。”
“那不一样了,我见到了你,一切都不同。即便我死去,你也能带着我的遗志走下去,而且事实上,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倚仗你罢了,有没有我,完全没有区别。”
“我...不认可。你若真这样想,我无法奉陪。”
齐暮恼怒得紧,直接问道,“那你直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行?”
李之罔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要么你放弃所谓的志向,我跟你去某地隐居,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你放心,只要你一去,我必紧随而至;要么你就正常吃睡,把身体养好,至少能活个百八十年,这样我们再谈深海妖族的事。”
“你在以你的死逼我。”
李之罔笑笑,“你不必有什么芥蒂或者担忧,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不会有丝毫抱怨。”
齐暮摇摇头,“我哪条路都不想选。”
“天下没有既要且要的事。”
李之罔的回答很简短。
齐暮沉默住。她明白,若她还有修为,那她可以既要且要,因为她还保有修为,可以支撑自己好长一段时间。可她现在却没有了这一保障,若不能主动抉择,那将什么都得不到。
以后事者的角度来看,齐暮极其地务实,责任二字始终肩负在她肩上。
因此,沉默一段时间后,她终于是开口道,“我选第二条路。”
“我就知道!”李之罔将她抱得更紧,欢喜道,“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有转机,说不得什么时候你就能恢复修为,等到那时,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管。”
“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齐暮没有丝毫开心,惆怅道,“我已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正经吃过饭了,如今要我再做,真是有够难的。”
“慢慢来就好,只要开始,就会有所进步。”
齐暮抬起头来,决定不去想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度过的难关,笑道,“你是女神大人带给我的礼物,只有你,会事事考虑着我。”
作为虔诚的疫病信徒,齐暮口中的女神大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疫病女神。
“我吗?”李之罔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这样的事,我知道你爱我,所以才会听我的。”
齐暮再是笑笑,转而道,“你一让我吃饭,反而是感觉一下就饿了,肚子好似在叫一般。”
“我听听。”
李之罔说着,便作势要侧耳到她小腹上。
齐暮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羞红,赶忙阻止,“多害臊啊。”
“现在就吃?”李之罔自然不会真这么干,问道,“现在可以吗?”
“可以的。”齐暮点点头,“万事开头难,只要越过这第一步,日后便都好说了。若是一直畏畏缩缩,怕是止步不前。”
“我给你做?”
“嗯呢,很久没有吃过你做过的饭菜了。”
李之罔想一想,这样说道,“那我们吃火锅吧。刚好要把灵珑叫来,我们三个能吃得随性些。”
“还有渊鲸...云梦,把她也叫上。”
李之罔点点头,看向窗外,发现已有点点银光浮现,却是快要天亮了,便道,“那我们先整理一下,然后我就过去叫上灵珑,再去买菜。要我帮你穿衣吗?”
“要吧?”
数年未见,齐暮反而显得有些踌躇。
李之罔知道这乃是人之天性,再过段时间,便就无碍,当即帮她把衣裳穿好,又自己穿上衣裳。
“把窗户打开些,有些味道,需得通通风。”
李之罔照做,顺着说道,“那被褥怎么办,上面气味也不小。”
“这你就不用管了,等会儿我自己叠好放在一旁就行。”
齐暮的情况很特殊,她虽然是盲人,但却能如寻常人般照顾自己,谁也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这一地步。
李之罔点点头,走到近前,抓起她的手,说道,“我要吻你了。”
齐暮抬起头来,不明白都来了一回了,他怎么还有兴致。
李之罔浅尝即止,并没有纠结于一时的旖旎,又与齐暮说上几句,便推门离去,心情无比得好。
“我对你好吧。”
等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他已经将欢喜压下,但东方云梦还是一眼看出。
李之罔当即便想吻她,想感谢她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一个惊喜。
谁料东方云梦一把将他推开,不悦道,“你才刚亲过别人,我才不让你碰。”
李之罔讪笑两声,主动坐开些,问道,“唤月姐人呢?”
“车顶上。她方才与我聊了一会儿,看你久不回来,便说上去看看繁星。”
李之罔点点头,推开车门,朝上喊道,“唤月姐,等会儿吃饭你来不来?”
龙唤月窜出个头来,看他两眼,说道,“吃呗,这辈子也就喜欢一个吃了。”
东方云梦没明白是个什么状况,问道,“怎么事情一下聊到吃饭上去了?”
李之罔看龙唤月还要再待在车顶上,坐回原处道,“是齐暮说的。她有些饿了,我便寻思着做顿火锅。”
东方云梦哑舌,好一阵才道,“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既不吃饭也不睡觉,我也不好强迫,没想到,你一去,便把她给治好了。”
“这个嘛...她的老毛病了。”李之罔有些急,催促道,“先让车夫动起来吧,我们在车上边说边聊,对了,还得去城西一趟,接个人。”
“反正她的话,对你来说和圣旨没有什么差别。”
东方云梦嫉妒不已,但并没有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