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包围了!
是什么时候?
哈夫克的巡逻队?
还是清扫战场的散兵?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的脱身方法。
一个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别动!慢慢转过身!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报出你的单位!和呼号!”
是GtI的人!
无名心中猛地一松,但警惕并未完全解除。
他依言,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车厢外,三名全身笼罩在GtI制式“神盾”外骨骼中的士兵,呈半圆形散开,手中的R14m战术步枪枪口稳稳地指着他。
他们的外骨骼上沾满了泥泞和灰尘,但装备看起来保养得不错,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无名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透过面罩回答:
“第91合成旅,独立第4智能化合成营。呼号,‘无名’。”
听到他的回答,三名士兵明显也松了口气,但枪口并未立刻放下。
为首的那名士兵,肩章显示是一名上士,他上下打量着无名,尤其注意了他那身与普通士兵略有不同、更显简洁和隐秘的作战服和外骨骼配置。
“91旅?4营?”
“你们的防区不是在圣萨瓦大教堂那边吗?怎么跑到米哈伊洛大公街来了?这里是我们93合成旅的防区。”
93旅?
第78集团军的部队。
无名想起来了,电子地图上确实标注过,共和国广场周边是由93旅负责防御的,与91旅的圣萨瓦教堂防区相邻,但中间隔着大片激烈的交战区。
“任务。”
无名言简意赅地解释,放下了举起的双手,“搜集物资。通讯中断,迷路了。”
他指了指自己放在车厢地板上的那盒火花塞,又指了指不远处那门沉重的机炮和拖架。
上士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当看到那门明显是从哈夫克“毒蝎”炮艇机上拆下来的“惩罚者”机炮时——
“乖乖……‘毒蝎’的机炮?你一个人弄下来的?”
上士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敬意。
无名点了点头。
“厉害。”
上士由衷地说了一句,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同伴放下枪。
“我们是93旅直属侦察连的。”
他走上前,伸出手。
无名与他简单地握了一下。
“你们怎么在这里?”
“跟你差不多。”
上士指了指街道另一头,“我们小队负责侦察这片区域的敌军动向和物资点。听到这边有切割和拖拽的动静,就摸过来看看。还以为撞上哈夫克的清扫队了。”
他看了看那门机炮,又看了看那辆突击车,明白了无名的困境。
“想用车把这大家伙运走?”
上士问。
“嗯。”
无名承认,“车况不好,需要更换零件。”
他走到旁边,探头看了看发动机舱,又踢了踢瘪掉的轮胎,摇了摇头。
“麻烦。光换火花塞肯定不行。这玩意儿趴窝有一阵子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名队员,又看了看无名,似乎在权衡什么。
“这样吧。”
“我们帮你一起,看能不能把这车简单弄一下,至少能发动起来,短距离移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而且……”
“我们刚才在侦察时发现,西面大概两个街区外,有哈夫克的机动部队在活动,规模不小。你一个人拖着这铁疙瘩,太显眼了,就是活靶子。”
无名沉默着,快速分析着利弊。
与93旅的人合作,能大大提高效率和安全性。
但他们是不同旅属的部队,指挥体系不同,而且他对这些人并不了解。
“放心,规矩我们懂。物资归属按战利品分配原则来。这炮是你搞到的,自然归你们91旅。我们只要车上可能有的、我们急需的通用弹药和医疗品。如何?”
这个提议很公道。
无名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好!”
他露出一个爽快的笑容,拍了拍无名的肩膀,“那就开工!”
短暂的陌生感迅速被共同的目标驱散。
四名来自不同单位但同属GtI的特战干员,立刻围绕着那辆瘫痪的突击车忙碌起来。
拆卸、检查、更换零件……
工具碰撞声、金属摩擦声、以及偶尔简短的交流声,在这片废墟中响起。
“火花塞给我!”
“扳手,卡住了,用力!”
“电池还有微弱电压,可能能救活!”
“见鬼,这滤芯堵得像水泥!”
无名专注于检查线路和电池,手指灵巧地在复杂的线束间穿梭。
时间在紧张的维修中一点点流逝。
远处,哈夫克机动部队活动的隐约轰鸣声,像是不安的背景音,催促着他们必须更快。
终于,在更换了火花塞、补充了部分机油和液压油,并对电池进行了紧急搭电处理后,上士抹了把汗,再次坐进了驾驶室。
他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钥匙。
“嗡……嗡……咔……轰——!!!”
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震动后,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烟雾,随即运转逐渐平稳下来!
“成功了!”
上士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尝试挂挡,车辆发出“嘎吱”一声,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但确实能够移动了!
“快!把机炮弄上车!”
他跳下车,指挥道。
四人合力,利用随车的简易吊装设备(幸好这东西还没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沉重的机炮固定在了车顶武器平台上。
无名将他搜集到的qN-202导弹和其他爆炸物也搬上了车。
“好了,无名兄弟,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跟我们一起回共和国广场的阵地?还是想办法回你们91旅那边?”
无名看着已经偏西的太阳,又看了看通讯器依旧毫无信号的屏幕。
“回91旅。”
威龙他们还等着这些物资。
“行。”
“我们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可以送你到靠近圣萨瓦教堂的交火线附近。剩下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小心点,那边打得正凶。”
“谢谢。”
无名说道。
“客气啥,都是GtI的兄弟。”
上士笑了笑,递给他一个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匣,“拿着,以防万一。”
无名接过弹匣,点了点头。
异样的呼啸声就再次撕裂了天空。
不是一两架,是成群结队的“嗡嗡”声!
“无人机!空袭!快上车!”
上士脸色一变,大吼道,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跳了上去。
他的两名队员也反应极快,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无名猛地踩下油门!
这辆刚刚修复、还带着一身毛病的装甲突击车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轮胎碾过碎石,猛地向前窜去!
几乎在他们车子冲出去的同时,刚才他们所在的街口位置,就被好几发从无人机上投掷的小型炸弹覆盖!
火光和烟柱冲天而起,破片叮叮当当地打在车尾的装甲上!
这还没完!
更加沉闷的咆哮声滚滚而来!
“是pzh 2000!远程炮击!妈的,覆盖区域很大!”
“回不去了!先去我们旅部避一避!”
无名紧握方向盘,在剧烈颠簸的废墟街道上操控着车辆。
炮弹落下,在他们前后左右炸开一团团死亡的火球!
冲击波一次次地冲击着车体,让这辆本就不太稳定的突击车像狂涛中的小舟般摇晃。
“左转!避开那个开阔地!”
“右边有栋半塌的楼,从下面穿过去!”
“小心未爆弹!”
无名将驾驶技术发挥到极致,规避着最大的弹坑和障碍物。
他们穿过了一片仍在拼命坚守的地表阵地。
GtI第93旅的士兵们依托着沙袋、战壕和建筑残骸,用步枪、机枪和偶尔的火箭弹反击着试图借着炮火掩护摸上来的哈夫克步兵。
子弹在空中呼啸交错,爆炸声此起彼伏。
无名看到有士兵被狙击手击中倒下,也看到哈夫克的机兵在火力网中被打成碎片。
车辆一路狂飙,最终冲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有着厚重防护门的地下掩体入口前。
守卫的特战干员迅速开启了大门。
车辆驶入黑暗的斜坡通道,将外面震耳欲聋的炮火和死亡威胁暂时隔绝。
通道内灯火通明,墙壁上布满粗大的管线和加固支撑。
进入地下掩体主体区域,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显然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停车场或者人防工事改造的基地。
空间极其广阔,顶部是高高的拱形结构。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停放在这里的大量战车。
一排排、一列列的Zbd-25履带式步兵战车和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静静地停放着,数量惊人。
但仔细看去,几乎没有一辆是完好的。
有的炮塔被整个掀掉,只剩下空荡荡的座圈;有的履带断裂,瘫在原地;
有的车体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和爆炸撕裂的伤口。
浓重的机油、金属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充斥在空气中。
大量的维修人员正在忙碌着。
电弧焊的刺眼蓝光此起彼伏,切割机的嘶鸣、锤子的敲击声、扳手的拧动声、以及维修人员大声的交流呼喊声,汇成了一曲紧张而繁忙的战地修复交响曲。
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与前线消耗的速度赛跑。
“这边走!”
上士跳下车,示意无名跟上。
他们穿过这片如同巨型“战地医院”般的维修区,来到了更深处。
这里是后勤仓储区。
景象又与维修区截然不同。
一箱箱、一垛垛的弹药,如同小山般堆砌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尽头。
子弹箱、炮弹箱、火箭弹、导弹发射筒……
各种口径,各种用途,密密麻麻,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正如他所说,他们根本不缺弹药,甚至可以说不夸张地睡在子弹堆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堆放食物和药品的区域。
那里明显空旷许多,仅有的少量口粮箱和医疗箱堆放在角落,显得格外珍稀。
“你需要什么重武器,自己拿。”
“能拿多少拿多少!算是谢谢你刚才的火花塞,还有……这门炮。”
无名没有客气。
他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清点挑选。
他找到了好几箱红箭-12反坦克导弹,补充了他之前消耗的;
找到了更多qN-202微型导弹;甚至还发现了几具状态不错的“前卫-19”单兵防空导弹发射筒和备弹。
他将这些一一搬上车,后舱塞得满满当当。
做完这些,他走到食物和药品堆放区,将自己背包里原本携带的、为数不多的几份高能量压缩口粮和急救包拿了出来,放在了略显空荡的角落。
上士看着他这么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无名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炮击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等等再走吧。”
无名靠在车身上,看着周围忙碌的景象和堆积如山的弹药,突然开口问道:
“电子干扰。没办法解决?”
上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正在一堆精密电子设备前满头大汗忙碌的技术兵。
“看到没?旅部直属的电子对抗排,最好的技术员都在那儿了。”
他叹了口气,“哈夫克这次用的干扰源功率太大,而且是多频段、跳频的。我们现有的装备很被动。只能尝试紧急抢修和加强我们的通讯节点,或者找到并摧毁他们的干扰源……但你知道,这谈何容易。”
他摇了摇头:
“现在各部队之间的联系时断时续,指挥协同很麻烦。不然我们也不会派那么多侦察小队出去冒险摸情况了。电子战这块,目前确实很棘手。”
看来通讯中断的问题,短时间内是无法指望了。
无名不再说话,开始仔细清点刚刚补充的弹药,检查每一箱的封装是否完好,
估算着它们的重量和体积,思考着如何更合理地装载。
地下掩体内,维修的喧嚣与弹药的冰冷寂静形成奇异对比。
两人之间没有更多的交谈,只有一种在战争熔炉中淬炼出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在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