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人闲着就爱搞事。
这件事形容度完蜜月后兴致勃勃的钱煦，那是一点都没错。
毕竟和之前那心知肚明呆不长久公主府不同，奥伊里希宫虽然并不完全属于他，但却无疑只会属于他和奥古斯都，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家，直到岁月与死亡将他们一同带走。
因此，他也算是放开了手脚对奥伊里希宫进行改动。
先前，他和奥古斯都已经就东方古国为何最繁荣的大街上都干干净净展开了讨论，高高在上的贵人并不知道粪肥，那些“金汁”被农人视若珍宝，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大街小巷上干干净净的百姓和虽有灰尘却无污秽的道路，不仅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也在卫生条件上格外出色。
学过历史的小朋友都知道，古罗马时期洗浴文化发达，虽然铅中毒，但是却很显然比起后来中世纪的恶臭要好很多，原因就是中世纪的时候屎尿横流，人们随地拉屎撒尿，大街小巷上恶臭无比，甚至走在街上还会从天而降，让人非常不想穿越到那个时候。
这背后的原因不少博学的小朋友也知道，宗教不让人们洗澡，却从来没有管过大街上的排泄物，觉得洗澡会使毛孔张开、污秽进入身体，却没想过肮脏的环境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与蓄势待发的疾病相伴。
虽然这是个架空世界，大街上勉强保持着一丝体面，人来人往，有什么脏东西也可能已经踩走\/踩得到处都是，但是皇宫里殷勤打扫的角落都有之前频频沾染秽物的痕迹，怎会猜不到实情？
原本的奥古斯都是原生态大boss，但是现在里面的灵魂是一个经历过不少世界但是记忆全无的男人，就算是大男人不拘小节，对于这种事情也要硬生生逼出不存在的洁癖来了。
更何况环境卫生对于社会治安、疾病防控都有重大的意义，在外面讲卫生，本身也是民众具有优良道德的体现。
呃，虽然大家都知道，炎黄子孙把自家的粪肥留在自家地里，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总之，钱煦还是走上了每一位来到西方古代的穿越者快穿者的必经之路——改造肮脏的环境，推动现代化下水管道的诞生。
在不崩人设的条件下，依然有许多办法可以实现。
因为这会儿的老钟早就拥有了一套完善的方法，就算是抄作业都能抄出个样子来。
奥伊里希宫的改动比较简单，因为这个时代严格意义上的下水管道还不具备出现的条件，木质管道不耐用，金属则是，因此主要是预留了日后改造的地方，同时在原本的房屋基础上，划分出专门的浴室和卫生间，因为考虑到种种原因，不仅浴室和厕所要分开来，下人的男厕女厕也要分开。
奥古斯都那边也同样是把生活用水、沐浴用水和排泄物给分开来，同时严格要求清洗排泄物的水只能和排泄物一起统一倾倒，如有违反，所有城市居民都可以举报，证据属实的话举报者将得到一枚金币作为奖赏，违反者需要付出十枚金币才能逃脱惩罚，否则将被罚做苦役一年，苦役期间和苦力工人干同样的活却拿不到工钱，病、残、死去都得不到任何的补偿。
这里头的工程量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小，但是同样的，也提供了大量的岗位需求，至少能给不少想要进城讨生活的年轻小伙子们一个活计，但是不足以伤害到农耕和畜牧。
钱煦没多打听，只知道排水是修筑了水沟来排到河里去，和过去差不多，但是排泄物是专门运送到长满野草的荒地上，在那里进行定点填埋，不能指望西方人利用这些来肥地，不过牲畜的排泄物被统一起来，进行一定的发酵后准备分发给农户，这样统一的收集处理比零散使用要有效率地多，也更适合这边的情况。
当然，宗教也试图插手，尤其是对于肥料的情况，光是各种东西分类排放、粪便填埋就让那些神父和主教不满了，更何况是奥古斯都近年来的强势早已累积了许多让他们不满的理由，比如说东征却不曾把利益分润。
要知道，奥古斯都可不仅仅只是让游牧民族作乱，他还真正通过战争从位于西亚的那个帝国身上撕下来一块肥肉，整整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尽管对于那边来说这点地比起战争的损失来说不算什么，也打通了一块狭长的走廊，更是截断了对方和北方其他国家的来往通道。
所以奥古斯都在战争之后大刀阔斧的第一个政策，就被他们盯上了。
钱煦在改造奥伊里希宫的时候，就听到城中流言四起，社交季的尾声上本不该传得这么快，却有不少人直接抨击，还有人今天抨击明天支持，犹犹豫豫听什么都信。
他果断选择了提早两天结束改造，命令宅邸里所有人减少外出，能改期的改期，日常采购也不要耽误时间，又给仆从们都布置了任务，指挥着他们布置，好让他们忙得团团转。
奥伊里希宫是一座类似于城中庄园的建筑，外面只围绕了树篱，进门后是宽阔的步道和几何形状的花园，主体建筑呈现一个凹型，主楼又宽又高，两侧有稍短的侧翼延伸，建筑物前面还有一座喷泉，虽然没有高高的围墙可以挡住外部的入侵，但是建筑还算坚固。
钱煦当初带来公主府里所有的家具，有不少惯用的家具之前就都暂时放在了存放的房间里，在他对奥伊里希宫进行改造后，就开始重新布置他居住的地方。
按照这个时代的特色，男主人房和女主人房是分开的，奥伊里希宫的这两个房间就是紧挨着的，在两间卧室中间的墙体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门以供通行，除此之外，这一层还有许多对称的房间，分别属于男主人和女主人。
在奥古斯都的那一半里，有一间衣帽间、一间书房、浴室与一些其他用途的房间，在钱煦搬进来前，女主人房只大致划分了卧室、衣帽间和书房，其他的房间都暂时空置，里面的家具也比较基础，方便更换。
第40章
在不同的环境里，尽力追求舒适感是人的共性。
布置家具和钱煦之前针对排水的改造，本质上是同样的东西。
黑漆螺钿的斗柜立在屏风外，五扇山水屏风将床榻与小门隔在同一处空间内，三进的拔步床直接占去了小半的房间，里头铺陈着大红的手工地毯，小巧的梳妆台上散落几个盒子，最里头的床铺外还有一处脚踏，帐幔重重，似乎还睡在靡丽的旧梦里。
卧室本来就很大，大约有五十平米，宽阔舒朗，是异国风情的豪奢，原本的布置最适合四柱床，中世纪的贵族气息还在流淌，是最典型的欧式宫廷风。
钱煦一番摆弄，错落有致，无需勉强用博古架、月洞门隔开，屏风里外的场景已经是全然的中式风格，墙上挂着几幅卷轴，和公主府的正房稍有差异，却还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似乎缓缓走近，公主仍安睡在床榻上，高枕锦衾，鼻尖暖香袭人。
也有一些比较西式的地方，比如衣帽间里就是满墙的衣柜，不过梳妆台并不在这里，梳妆台还是在卧室的窗边，比起拔步床自带的那个小梳妆台，上头摆着妆奁镜匣又堆满了盒子，还有一个鎏金的西式梳妆盒，大多数衣物仍是被放在衣帽间里，或许是因为这样比存放在箱子里要更好一些，方便拿取。
还有许多个博古架与一些中式的家具，因为要搬运较大的家具，那些被叫来做事的仆人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什么空隙胡思乱想乃至想要出门。
钱煦也不是什么奴役人的主子，大夏天的即使气候比不上南地的炎热，夏日依旧是酷热的，虽然活很多，但是煮了紫苏饮、香薷饮和绿豆汤，因为今年是第一年过来没有在宅邸里准备好冰窖，就拿了硝石制冰用来冰镇，毕竟西方的水井相对少见而且私有化程度不高，不适合用来应急，井水湃过的果子茶饮总比冰镇的要温和些，可惜就连之前买下的土地那边都没有打一口井，遑论高贵的王宫里头。
不过，其实之前在外头是有冰块售卖的，王宫里也有储冰的地方，钱煦查看了整个奥伊里希宫的情况后就发现，当初建筑的时候虽然保留了地下的建筑物，但可能是因为这座豪宅实在太新（即奥古斯都刚掌权时着手建造），奥古斯都又忙于政务没有考虑到一些事情，所以才会没有储存冰块，更没有适合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建好之后这里的主人一直没有长期居住吧。
不管怎么说，明年夏天要想吃上自家的冰块，就得先重新布置或是新建一处冰窖，才能够在冬天储冰。
因此哪怕大热天的有些燥热，不方便出门的时候还是没有专门去买冰块，而是选择了其他的方式来缓解暑热。
一直到闭门不出的十几天后，钱煦在头几天调整了家具的位置，又撤掉了一些多余的家具，还兴致勃勃地拿了许多摆件装饰来布置，时不时就给仆人们添菜，随手赏出去一支金簪、一对金耳环、一对银镯或是最普遍的金瓜子、银锞子，差不多已经熟悉了奥伊里希宫里的大部分仆人。
都已经过了十几天，他才从奥古斯都口中得到具体的消息，而不是影影绰绰的提醒——
原来，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主要参与卫生整改的官员家里人险些遇到危险，尤其是在出门闲逛的时候，因为新鲜的瓜果蔬菜一般都由固定的商贩供给，出了事很好追踪，只有其他时间段的外出最好下手。
最严重的是一位书记官家里的洗涤女仆，这位书记官是某位侯爵的三儿子，结婚后跟妻子一起住在王都繁华大街的公寓里，家里雇佣了两个洗涤女仆，其中一个女仆就遭到了袭击，被溺死在了粪水里，另一位洗涤女仆因为穿着朴素深居简出专注工作而逃过一劫。
另外还有几个不幸的女仆和男佣受到或轻或重的伤害，一个官员的妻子甚至受到了惊吓。
“哪家夫人出门不是至少带着一个以上的女仆？能够被你带着一同参与这件事的官员，恐怕没有人家里只请得起一个做杂活的粗使女仆吧？”钱煦听了这些，倒觉得这样的手段不仅卑劣，而且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只会伤害一些在幕后者眼里不算人的可怜仆人，“亲爱的，恐怕之前的流言才是正餐，如今反而暴露了他们的不足与拙劣。”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了这样的观点……”
钱煦不满地哼哼两声，奥古斯都才点点头，继续说道：
“实际上，他们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可怜的夫人们，甜心。那帮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家伙，盯着的当然是这件事情的核心，其他人只不过是被狂风骤雨刮到的可怜人，狼狈得像是在海里游了一遭回来那样，”真正的目标，自然就是奥古斯都本人和这项政策，直接以流言为跳板想要让这一项卫生运动直接夭折。
奥古斯都真正想要说的，是夸赞钱煦的应对得当，使得家里一点儿都没被波及，要知道人员越多的时候，总是越容易被钻空子的。
在钱煦到来之前，这里连女管家都没有呢。
如今也还是没有女管家，因为钱煦身边最信任的素琴等人都是外来的，并不太适应本土的情况，而外面雇佣来的女管家能够指挥本地的女仆，却没办法管钱煦身边的陪嫁，因此他是准备慢慢培养的。
不过奥伊里希宫的男管家，算得上奥古斯都真正的心腹，时年三十多岁的完美管家约翰只在他们刚入住的时候露过面，之后就被出差去外地巡视奥古斯都手里的各地产业了，不过哪怕老约翰不在奥伊里希宫，男仆们依旧利落能干、像是事先被排布好的程序一样工作着。
哪怕是钱煦和奥古斯都商量好之后，不仅安排了修建冰窖，还要抽出一部分人手专门负责，这些人也能提前掏出一份老约翰准备好的应急方案，请他过目。
在秋高气爽的丰收季节，不仅要准备收获粮食和各种熟透了的瓜果，还要开挖地窖，就设置在靠近厨房的地方，从原本的地下室里扩充出来相应的区域，一部分有个小门通向厨房，用来储备食物，另一部分么，就是密封的冰窖了，里头要搭建一条石头的阶梯，通向一楼的某处。
临近秋收，热火朝天的下水工程，也放了那些雇佣来的农民回家去收割。
可巧，正赶上这个时候，有一件事值得奥伊里希宫所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