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崖冲进新试炼的瞬间。
皮肤像老旧的塑胶跑道般皲裂剥落。
血色跑道在他脚下化作飞灰。
每粒灰烬都裹着肌肉纤维——
他看见自己的小腿肚正片片碎裂。
露出的胫骨上还沾着未脱落的跟腱。
却仍在机械地完成后蹬动作。
试炼空间是条螺旋形骨髓管道。
四壁渗出黄色骨髓油。
在地面凝成滑腻的轨迹。
叶修崖的胸腔已只剩肋骨框架。
肺叶早化作血雾喷溅在跑道上。
但横膈膜仍在惯性收缩。
驱动着骨架向前狂奔。
他低头看见掌骨间的韧带正在崩断。
手指骨却紧扣成跑步摆臂的姿势。
指骨缝里还卡着半片指甲——
那是他抓挠墙壁时留下的。
管道顶部垂落无数脊椎骨链条。
每条链条都挂着发光的奖牌。
可凑近了看。
奖牌竟是用牙齿磨成的骨片。
上面刻着血神的图腾。
叶修崖的肩胛骨突然脱落。
却被脊椎神经牵扯着继续摆动。
像个提线木偶。
「停下...」他想呐喊。
却发现下颌骨已经掉在地上。
只能用喉骨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跑到第三圈时。
他的腿骨开始出现裂纹。
那些裂纹里渗出的不是骨髓。
而是记忆碎片——
母亲煮的排骨汤、第一次领奖时的国歌、教练注射器的反光。
每道裂纹都在扩大。
像跑道上的排水沟。
将他的过去源源不断地排向管道深处。
他看见自己的股骨上刻着参赛号码「07」。
那是用指甲血写的。
如今正被骨髓油慢慢溶解。
更恐怖的是。
管道四壁开始长出肌肉组织。
那些肌肉像爬山虎般缠上他的骨架。
试图替他完成奔跑动作。
叶修崖用尺骨砸断缠来的肌肉束。
却发现肌肉断面渗出的是他的运动日记——
每滴汁液都记录着某次训练的痛苦。
「原来...我的身体早就是跑道的一部分...」
他用颅骨摩擦地面。
在骨髓油上划出歪扭的痕迹。
脊椎骨链条突然收紧。
叶修崖的骨架被吊到半空。
他看见链条尽头是血神的巨口。
牙齿缝里卡着无数骨架。
每具骨架都保持着奔跑姿势。
他的锁骨发出断裂声。
却在此时看见管道壁上的抓痕——
那是母亲临死前留下的指印。
每个指印都嵌着半截指甲。
指甲缝里有血神信徒的皮肤碎屑。
「妈...」他用舌骨轻叩下颌骨。
发出只有自己能懂的音节。
奇迹发生了:
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汇聚成光带。
缠绕在他的骨架上。
断裂的腿骨重新拼接。
脱落的肩胛骨飞回原位。
只是覆盖在骨头上的不再是血肉。
而是由记忆之光凝成的透明肌膜。
他迈开脚步。
这一次。
骨架碰撞的声音不再是恐惧。
而是清脆的战鼓。
跑道尽头是片骨髓湖。
湖面漂浮着无数运动员的头骨。
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燃着蓝色鬼火。
叶修崖的骨架踩在头骨上。
听见它们在低语:「加入我们...成为永恒的跑道...」
他的脚踝骨突然碎裂。
半个脚掌沉入湖底。
却看见湖底铺满了运动手环——
那是历代祭品的「荣誉勋章」。
如今都成了血神的铺路石。
「我不是跑道!」
他用头骨撞向湖中央的血神祭坛。
额骨撞碎的瞬间。
记忆之光爆发出强光。
那些漂浮的头骨纷纷转向。
眼眶里的鬼火变成了星星。
而骨髓湖开始沸腾。
蒸发出的不是水汽。
而是无数运动员的呐喊。
叶修崖的骨架在强光中分解。
却不是崩溃。
而是重组——
每块骨头都化作发光的跑道标线。
指引着唯一的方向:
向外。
向上。
向自由。
冲出试炼门的刹那。
叶修崖的骨架化作万千光点。
试炼大厅的地面上。
那些光点没有熄灭。
反而聚集成一条发光的跑道。
从他消失的地方延伸到季飞脚下。
季飞弯腰捡起一块指骨状的光片。
上面刻着清晰的钉鞋印:「他跑到...只剩下意志了。」
大厅的广播突然静默。
所有记分牌都亮起同一行字:
「超脱者叶修崖。
已突破血神的血肉诅咒。」
而在血神的祭坛深处。
那片骨髓湖正在干涸。
湖底的运动手环纷纷爆裂。
露出里面被囚禁的灵魂。
它们化作流星。
撞向试炼大厅的穹顶。
在那里汇成新的星座——
每颗星都在闪烁。
像极了奔跑时挥洒的汗珠。
季飞抬头望着星空。
握紧了手中的光片。
他知道。
叶修崖没有消失。
而是用最彻底的奔跑。
把自己变成了路标。
当新的试炼门打开时。
季飞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的脚下。
叶修崖留下的光轨正在延伸。
每一步都踩在意志的年轮上——
那是比血肉更坚韧、比骨骼更永恒的。
超脱者的证明。
而在宇宙的某个角落。
血神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因为它发现。
当一个凡人的意志强大到可以燃烧自己的血肉、蒸发自己的骨髓、甚至将骨架都化作光标的时候。
所谓的「永恒跑道」。
不过是他奔跑时扬起的一粒尘埃。
叶修崖的最后一步。
不是踩在地面上。
而是踩在了神的瞳孔里。
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属于自由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