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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徐钰家地处偏僻,人烟相对稀少的原因,徐钰在一开始出门的时候还能无所顾忌地骑着喷火龙在天上飞,享受一下片刻的恣意和飘逸。可当她们靠近市区之时,考虑到禁飞令的存在,为了不给自己还有穆萱找麻烦的徐钰还是乖乖将喷火龙收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走向了车站。
四十多分钟后。
通往南山狩猎区的专线大巴碾过郊野公路,车轮卷起枯黄的落叶碎屑。怀抱着先前拼了老命才跟上来的仙子伊布,徐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望着外面流动的秋色———大片褪去葱郁的森林如同泼翻了赭石与金黄的调色盘,唯有狩猎区边界那道绵延不绝的铁丝网,在十月的晨光里闪着拒人千里的金属寒光,像是一个冷硬地切割着野性与文明的分界线。
警示牌上猩红的“严禁”字样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像在漫长时间中凝固的血痕。大巴在入口前停下,车门“嗤”一声泄气般打开,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机,那通只有电流杂音和沉重呼吸的匿名来电余音未散,沉甸甸压在少女的心头。
抬脚下车的瞬间,深秋清晨凛冽的空气裹挟着草叶腐败的微涩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橙橙果甜香,猛地灌入徐钰的肺腑。
入口处金属闸机反射着冷白的光,她熟练地递上证件,电子眼无声地扫过少女白皙小巧的脸,象征着通过的绿灯亮起,在“咔哒”一声脆响之中,沉重的不锈钢旋转栅栏缓缓转开一个仅容一人的缺口,就仿佛某种巨大生物张开了它的口器。见状,徐钰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了进去。
围栏后的世界,如同另一个次元在面前豁然铺展。目光首先撞上的是那片近两年专门移植过来的标志性的橙橙果树林,它们比远处看到的更显沉甸。累累的深蓝色果实缀满枝头,沉甸甸地,压得枝条弯成谦卑的弧线,像无数凝固的蓝色小太阳。
然而细看之下,并非所有的“太阳”都安稳地挂在枝头———几只长尾怪手快如鬼魅的紫色身影在枝叶间弹跳穿梭,细长的尾巴灵巧地卷住最饱满的果实,用力一扯,伴随着枝叶轻微的“簌簌”声,果实便消失在浓密的树冠深处,只留下空荡荡的、微微颤动的枝条。
原先脚下被踩出的泥土小径铺着厚厚一层落叶,踏上去发出干脆的碎裂声,像踩碎了一片片凝固的秋光。小径一侧,几株高大的向日花怪正缓慢地、执着地转动着巨大的金色花盘,追随天空中那轮穿透薄云、显得苍白无力的秋阳。它们粗壮的茎秆上还残留着昨夜凝结霜痕晒化后残留的露珠,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几只毽子草像被风无意吹散的绿色绒球,轻若无物地在枯黄的草甸上飘荡、翻滚,它们经过之处,草尖上凝结的细小绒毛簌簌落下。
远处草坡上,几只赫拉克罗斯巨大的深蓝色甲壳在晨光下宛如打磨过的钢铁。它们正用引以为傲的巨角,沉稳而耐心地抵着粗壮的树干,专注地啜饮树皮缝隙里沁出的、微凉的露汁。那缓慢而有力的动作,带着一种仿若亘古不变的节奏感。
不知为何,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爬上脊背,那并非完全来自十月的风。徐钰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越过静谧的树林和草坡,投向狩猎区深处那片被特别标注为“生态保护核心区”的浓密针叶林方向。那里林木颜色更深沉,枝叶层层叠叠,光线似乎难以穿透,形成一片幽暗的领域。恰在此时,一群黑暗鸦突然从靠近那片区域的某处冲天而起。
它们哑光的黑羽几乎吸尽了光线,像一片骤然升腾的,不祥的墨色阴云,发出粗砺刺耳的“嘎——嘎——”嘶鸣,瞬间撕裂了林间的安宁。它们拍打着翅膀,没有盘旋,没有犹豫,目标明确地朝着那片幽深的核心区疾飞而去,漆黑的剪影迅速融入远处林冠的浓重阴影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鸣叫尾音,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抬眸的少女站在原地,望着黑暗鸦消失的方向,那幽暗的针叶林像一张沉默巨口。手机在口袋里安静如石,可那通神秘来电带来的冰冷触感,却比脚边草叶上正在融化的白霜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贴在心口。狩猎区的秋日,色彩如此浓烈,生命如此喧嚣,可那片浓重的阴影深处,仿佛无声地潜藏着某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谜题,正等待着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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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低头望了一眼那个一直跟在脚边的小家伙后,徐钰随即握紧手中的精灵球再度迈出了步子,朝着那处让一切开始的地方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