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超越了人类啊……”
刘院长的声音在作战室里轻轻响起，像是被空调出风口吹来的冷风裹着，刚飘到空气里就险些散开，可每个字里藏着的沉重，却重重压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他站在距离雷达控制台不过两步的位置，军用作战靴的鞋底紧紧贴在冰凉的合金地板上，仿佛这样能让他在震惊中多寻得一丝支撑。目光死死锁在那块泛着冷光的雷达屏幕上，屏幕中央那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像一颗烧红的钉子，钉得人眼睛发涩——那就是闯入云州市第一精神卫生收容中心的存在，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悠闲的姿态在监控范围内移动，完全无视屏幕边缘密密麻麻跳动的绿色参数。
刘院长平静地看着雷达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处磨出的细微毛边——那是他今早匆忙套上制服时，被办公桌抽屉边角勾到留下的痕迹。可这份表面的平静下，是翻江倒海的波澜。就在十分钟前，三枚新型地对空导弹从城郊导弹基地发射，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焰划破云层，精准锁定了那个红色光点所在的区域。作战室里所有人都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直到导弹爆炸的瞬间，屏幕上闪过一片刺眼的白色干扰纹，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可不过三秒钟，干扰纹散去，那个红色光点依旧亮着，甚至比之前更清晰了些，移动轨迹没有丝毫偏移，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将一栋十层建筑夷为平地的爆炸，只是给它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导弹都无法杀死那个闯入云州市第一精神卫生收容中心的人，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点点敲碎了刘院长从业三十年建立起的认知壁垒。
这个家伙还是人类吗？
刘院长在心里反复追问，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屏幕下方滚动的实时监测数据，每一项数据都在疯狂地否定“人类”这个定义。他见过能徒手掀翻汽车的变异者，也应对过能操控低阶电流的异类，可那些存在至少还在“规则”之内，有明确的弱点，有可预判的行动模式。
可眼前这个存在，像是跳出了所有规则的框架，导弹的冲击波伤不了它，高温弹片划不破它。好在这个家伙在袭击了中心后跑到了远离人群的郊外，这才让导弹有了用武之地——刘院长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瞬。若是对方还在收容中心内部，或是已经闯入市区，他们根本不敢动用导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肆意破坏。可即便如此，导弹的无效还是让所有人陷入了更深的无力。
即便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异类，实力也没有超过这家伙的。刘院长的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些能操控元素的特殊异类，要么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发动能力，要么能力持续时间极短。
根据以往的表现，他们还分析得出了一个再强势的力量也挡不住现代战争机器的钢铁洪流的结论，无数次成功围捕异类后总结出的“铁律”，是所有人心中的安全底线。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个理论实在是太可笑了。屏幕上的红色光点依旧在缓慢移动，像是在故意嘲讽着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力量，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给作战室里的每个人一记无声的耳光。
“各位，我想申请使用第三战略武器。”身穿军装的老人说道。
老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威严，瞬间压过了作战室里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桌沿，显然这个决定耗尽了他极大的勇气。
作战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有惊讶，有凝重，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第三战略武器”这个名词，只存在于最高级别的机密文件里，在场大多数人只知道它是军方最后的威慑手段，具体威力、杀伤范围、使用后果，都一无所知。
“第三战略武器？”
身后的四名老者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震惊，坐在最左边的老者甚至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似乎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这四名老者每个人都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平日里即便面对再紧急的情况，也能保持镇定。可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出奇地一致，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穿军装的老人，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随后，作战室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和雷达屏幕的电流声在空气中回荡，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穿军装的老者又看了一眼雷达屏幕，红色光点依旧在缓慢移动，像是在悠闲地巡视自己的领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叹息说：“没办法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无奈。作为军区的最高指挥官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使用第三战略武器的代价——那意味着巨大的资源消耗，意味着可能对周边环境造成的长期影响，更意味着要承担无法预估的风险。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任何能阻止那个存在的手段。若是任由它继续移动，一旦进入十公里外的居民区，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那边有多少群众吗？”最左边的老者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和质问。一旦动用第三战略武器，即便威力可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可能存在的辐射，都可能对这些人造成伤害。他无法接受用无辜群众的安全来换取对那个存在的打击，这违背了他们工作的初衷。
“我……我知道，但现在，我不能放那个东西离开……”穿军装的老者有些犹豫地说道，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他当然知道那边的群众数量，在提出申请前，他已经让参谋人员调取了最新的人口统计数据，那些数字像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可他更清楚，如果放那个存在离开，后果会更加严重——它能无视导弹攻击，就意味着常规武器对它完全无效，一旦进入市区，凭借它的实力，短时间内就能造成大规模伤亡，到时候再想补救，只会更加被动。一边是眼前三百多人的安全风险，一边是未来可能上万甚至上十万人的生命威胁，这个选择，无论怎么选，都带着沉重的代价。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坐在中间靠右的老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冷静：“让小郭带领的队伍疏散群众，必须确保每一个人都撤离，一个小时后，启动第三战略武器……”
“这样好吗？”最左侧的老者说道，声音里依旧带着担忧。他不是不信任小郭的队伍，而是担心时间不够——一个小时，要通知到每个村落的每一户人家，还要组织老人、孩子有序上车，中途若是遇到任何意外，比如车辆故障、群众不配合，都会延误疏散进度。更何况，那个红色光点还在移动，谁也无法保证在这一个小时里，它不会突然改变方向，向村落靠近。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疏散工作将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脸上的皱纹因为焦虑而显得更加深刻。
“我支持。”最右侧的老者说道，声音简短却有力。他是地方安全部门的负责人，深知拖延的危害。现在每多犹豫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尽快执行疏散计划，同时做好武器启动的准备。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十分，必须在四点十分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我也支持，这件事情，我们必须上报一下……”中间靠左的老者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谨慎。他清楚使用第三战略武器需要经过上级部门的审批，虽然情况紧急，但程序不能省略。同时，他还不忘补充道：“我们可以先让小郭的队伍出发，同步进行疏散和上报，争取时间。”
刘院长站在一旁听着这些大人物们的决定，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不自觉地交叉放在小腹前。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决定要将这个“异类”抹杀掉了，不惜一切代价。从导弹无效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只是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有人敢拍板的时刻。
至于第三战略武器是什么，刘院长的资格还没有那么大——他虽然负责精神卫生收容中心的特殊事务，也参与过多次异类围捕行动，但权限终究有限，这是军方的最高机密，可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外人了解。他甚至能看到穿军装的老人在提到这个武器时，眼神里闪过的一丝忌惮，这让他对这个武器的威力更加好奇，却也更加不安。
他站在那里，想起了自己还是一名刚入职的新人警察。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穿着崭新的警服，胸口的警号还泛着冷光，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次局里开普通会议，他都会提前十分钟到场，找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手里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每一句话，哪怕是老同事随口提的一句工作经验，他都视若珍宝。
后来啊，自己慢慢从基层民警做到了派出所所长，再到后来调任精神卫生收容中心的安全负责人，成为了坐在会议桌首位的人，也慢慢开始指挥一些大型行动。他见过省部级的大领导，也见过那些拥有超凡能力的特殊个体，从最初的震惊、敬畏，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慢慢麻木。可今天站在这个军方的指挥中心，看着眼前这些比自己职位更高、权限更大的人，看着那个连导弹都杀不死的异类，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新人警察，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和对当下的无措。
身穿军装的老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刘院长，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其他人，随后十分小声地说道：“老刘，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目光依旧盯着雷达屏幕，手指却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提醒刘院长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在想怎么处理那个家伙……”刘院长立刻回过神，心脏还因为刚才的走神而微微加速，他也十分小声地回应道，同时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私语。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作为收容中心的代表，他必须保持镇定。
“你的特遣小队怎么样了？”穿军装的老人问道，声音依旧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他知道刘院长的特遣小队是第一批抵达收容中心的，也是第一批与那个异类正面接触的队伍，之前一直忙着部署导弹，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
“十不存一……”刘院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三支特遣小队的成员，都是他一手挑选、一手训练出来的，每个人都身经百战，是收容中心的核心力量。他顿了顿，像是在平复情绪，随后补充道：“他们都是英雄……”这三个字说得格外重，带着对牺牲队员的敬意，也带着对自己的自责——如果当初他能更早发现异常，如果他能调整部署，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是啊，他们都是英雄，这该死的家伙，今天绝对用这家伙的血来祭奠那些捐躯的英雄……”穿军装的老者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原本沉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特殊小队的组建他也参与过，甚至还亲自给队员们做过战术指导，那些年轻的面孔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听到这个噩耗，他一直紧绷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指节攥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些。
“他们在掩护科研人员撤离的过程中，遭遇了那个家伙，如果……”刘院长还想说些什么，想说如果当时自己能多派些人手，如果队员们的装备能更先进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牺牲的队员，只会徒增悲伤。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老刘，相信我，这家伙今天必须死……”穿军装的老者打断了刘院长的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同时轻轻拍了拍刘院长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知道刘院长心里不好受，但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里的时候，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应对眼前的危机，只有彻底解决掉那个异类，才能给牺牲的队员一个交代，才能阻止更多人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