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婢女见沈清棠过来,朝她笑笑,齐齐俯身行礼,“棠小姐好。”
沈清棠挑了一下眉,叫她小姐?
难道是沈清兰的陪嫁丫环?
在大乾世家贵族小姐身边就会几个伺候的丫头,这些丫头从年幼陪在千金身边读书,在千金调皮捣蛋时负责挨揍挨罚,陪主子读书、陪着出嫁。说不定还得陪同一个男人。
一般大户人家千金的陪嫁丫头都是用来给家中出嫁女固宠用的。
尤其是出嫁千金怀孕那段时日,陪嫁丫环要负责姑爷的生理需求。
千金虽不情愿,好歹陪嫁丫环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翻不出浪花。
总比被其他女人鸠占鹊巢的好。
若是出嫁千金混的好,不需要讨好夫君,这些丫头到了年纪也会被许配人,大都是自产自销,嫁给出嫁女婆家得力的下人。
有些嫁了人就不再伺候千金,有些人则一直留在出嫁女身边,直到熬成老嬷嬷,就像如姑姑。
沈清兰成亲时,沈家还势大,应该有四个陪嫁丫环。
原主关于沈清兰婢女的记忆已经模糊,仔细一看,这俩婢女似乎有点眼熟?
沈清棠翻着原主浅薄的记忆,面上不显,点点头,提着裙摆越过门槛。
烧着火龙的堂屋中,李素问和一个很年轻的妇人隔着小几坐在榻上。
沈清兰都还没有三十岁。
可不是很年轻?
单看门外丫环的穿着打扮,沈清棠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正襟危坐的贵夫人。
结果,看见的是贵夫人斜倚在软榻的靠背上,头枕在一侧的扶手上,脸上泪痕犹在。不难看,也贵气,就是跟端庄没多大关系。
大约听见门外的问好声,沈清棠一进门就对上美妇的双眼。
沈清棠站定,朝沈清兰福身,“阿姐!”
沈清兰只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指着沈清棠对李素问道:“这丫头出门一遭倒是懂规矩了?这些年我还是头一次得她一次规规矩矩的问好。”
又看着沈清棠道:“听说你都当娘亲了?是懂事了。”
沈清棠:“……”
难道见古代的姐姐都有见娘亲的感觉?
旁边正牌的娘亲李素问,盘着腿,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抽抽噎噎的,听见沈清兰的话又笑了起来,先训沈清兰:“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这几年多亏了你妹妹,否则此生你怕是不一定能见到我们。她哪里是懂事?她是撑起了咱们这个家。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呢!”
李素问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清棠,过来坐。”
沈清棠先伸手把折叠的屏风拉开挡住软榻。
虽然都说美人一颦一笑都美,可美人没形象的躺在软榻上就有点破坏美感了。
沈清棠弄好屏风,再回头就看见沈清兰坐正了些,中间多了个空位。
沈清兰也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跟阿姐挨着。”
沈清棠笑着应了。
她把榻上的小几搬到了一旁,脱鞋坐在了李素问和沈清兰中间。
血缘关系有时候是一种特别神奇的存在。
哪怕多年未见,哪怕换了芯子。
依旧能第一面就像熟稔的故人,全然没有半点生疏感。
沈清兰长得更像沈屿之一些。
不等沈清棠坐好,沈清兰就一把拉起沈清棠的手,“方才娘亲说了,这几年幸亏有你。苦了你了,挺着大肚子还上山采山货、做街头摊贩。你看你这手……比我的都嫩!”
前半句是心疼怜惜,后半截是羡慕嫉妒!
沈清兰听李素问开口闭口就是沈清棠怎么怎么样。
在李素问口中的沈清棠千难万难,沈清兰还以为得看见一个面黄肌瘦,单看脸得比自己还老的乡村老妪。
谁知道沈清棠进来时跟画里的仕女下来一样,眉眼如画,气质高华,哪有半点愁苦相?
比记忆中的沈清棠稳重、成熟了不少是真的。
脸上没有半点她记忆里的青涩。
沈清兰也没多想,只当沈清棠是天生丽质,但一双干粗活的手,得粗糙到像树皮一样吧?
还以为会摸到满掌心的薄茧,谁知道沈清棠的手光滑、白嫩,泛着微微的凉,像光滑的绸缎,像质地上乘的玉。
沈清棠错愕的看着沈清兰,一时间没能跟上沈清兰的转折。
李素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沈清棠解释:“方才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跟你阿姐说咱们初到北川的事儿。
可能她以为咱们过的千般苦万般难,你也受了不少罪,便有些……狼狈。”
沈清棠:“……”
初到北川时是如此。
她是人又不是神,那会儿为了采山货,每天都要爬上爬下,走很多路。
脚底和掌心磨起泡是常事,手也曾经一度变得粗糙。
不过一家人当苦力的时间并不长,连半年都没有。
后来孙五爷进谷后,给她调配了一些护手霜,不久之后,手上的薄茧就没了,比一般女子的手还要白嫩几分。
李素问伸出自己的双手,她都已经快五十的人了,手也不见褶子,“谷里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给我们配了一些药,那些小伤痕早就不见了。”
沈清兰:“……”
“母亲,你应当早说!亏我方才还以为你们过的比在辛者库还难,眼睛都哭肿了。”
她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埋怨。
嘴上埋怨,脸上明显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缺失的几年,似乎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消失。
李素问反驳:“这不是还没说到?”转脸对着沈清棠解释:“你姐姐打进门就问我流放路上的事,和到北川怎么过的?!”
沈清兰:“……”
怪我喽?
沈清兰委屈的撇撇嘴,“你们这几年一封信都不给我写。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地址在哪儿。担心的要死!
要不是还有孩子和你女婿,我真想背了包袱就去找你们。”
说着抱起沈清棠,像抱一个大抱枕似的,搂着沈清棠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跟她头碰头。
李素问才见了笑模样,闻言又变得难过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