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讶然于所见,依然不由击掌赞叹,俊美的脸上满是憧憬向往之意,“贫僧初闻‘钧’者只是制陶转轮,却由圣人将其演化为天钧之属,是为宇宙造化之轮,如今看来非是传说言过其实,而是传言远不及其实,圣人心境,贫僧自愧不如。”
心远闻言也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传说,“莫非是传言那句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谓两行。”
心明垂首,随即补充道:“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是谓天钧之野。”
这三个和尚三言两语就将澹华师姐领域天钧之野的出处说了大概,言语间的推崇丝毫不加掩饰,不知怎地我竟第一次生出与有荣焉这种心境,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将师姐视为家人的关系吧,哼哼师姐的身心都是小师弟我的!
心远松开结着自在印的双手,轻轻扭动自己的脖颈,“只可惜本体未至,今日无法真切体会天钧之奥妙,实乃一大憾事。”
心念与心明同样也有惋惜之意,心念思索了一番,突然开口道:“贫僧三人虽当不起元君前辈,却也勉强称得上是元君的长辈,如此斗法实在有伤人族和气,不知元君怎么看?”
澹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澹华也不愿如此,只是……”
心念抬手止住澹华下面的话,“贫僧当然懂得元君的难处,这样吧,只要元君能接下本寺十方神佛镇魔大阵三击,月庙便随元君安排。”
澹华师姐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直接颔首说道:“晚辈愿意一试!”
“不愧为澹华元君!”,心远下意识地称赞了一句,也不废话,与心念、心明同时闭眼,再豁然睁眼时,整座佛城都变得激荡不已,接着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十座原本坐落在佛城十方的佛像金身便出现澹华师姐的天钧之野外,山岳一般佛像的俯视,其压迫性让人不禁心如擂鼓。
只觉得自身之渺小,微不足道,好像佛像随便一巴掌就能抹除我们存在的一切痕迹,但澹华师姐对这些不仅视若无睹,甚至身姿更加挺拔,这窈窕的身影生生为我们撑起一片无比心安的天地,她便是那世人为之无限仰慕的澹华元君!
只见十方神佛各自平伸出一只手掌,作接纳相,这些佛手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掌心内含无穷时空,在我们的眼中无限放大,自成一界,有山川河流,有日月星辰,更有无尽之佛音梵唱,“十方世界,掌中佛国!”,佛法无边,似有还无相,唯有度化成空。
佛国降临,庄严净土,梵唱漫天,金色佛光普照而下,每一缕佛光都是一篇度化经文,试图将天钧之野的万物纳入其中,重新定义其秩序,却在澹华面前仿佛一拳打进无尽虚空与柔和中,裙摆万千法则丝线如水纹般荡漾而开。
梵音融进风声、水声、草木生长之声,回归于最本源的世界之音,普世佛光在澹华散发的清辉之光下,如冰雪融于春水,只能化为滋养草木的养料,才刚刚开始的交锋,就已显示出澹华师姐的无敌之姿!
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在这里力量的比拼,远不及‘意’对抗的凶险。
掌中佛国是佛家宏愿,我愿,‘我’要创造一方净土,是坚定不移,度尽众生,而天钧之野却恰是无‘我’之境,天钧者,是自然运作最根本,均衡又循环的法则,是至高的平衡,任何极端、偏执、过度的力量,在其面前都会被自然而然均化,回归到中正平和的状态。
持续的对抗,是在无声中同化与湮灭,那辉煌灿烂的掌中佛国,如同被水浸染的山水画,那鲜明的世界开始模糊,金色佛光开始褪色,恢弘的梵音开始沉寂,天钧之野内却多了一抹祥和的晚霞,溪流中多了些光芒闪烁的流金沙……
佛国消失,原野依旧!
澹华师姐自始至终都未曾移过一步,她只是站在原地,便让那十方世界成了某种过去的片段,澄澈的目光透过十方神佛看向那三位陷入沉思的法师,“承让了。”
静,沉默的静,“南无自在王佛”,所有感受终是化为一声佛号,心明起手郑重行一佛礼,“贫僧觉得已然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两位师兄以为如何?”
心远幽幽一叹,心念微笑道:“正有此意,值此浩劫之际,有元君在,实乃我界之幸事,更是众生之幸事,诸位请自便。”
澹华闻言恭敬向三位大师行了一礼,不由松了口气,“多谢三位大师成全,以后若万佛寺有能用得着澹华之处,只管到书院通知一下即可,澹华定当竭尽全力……”
可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浩渺之音,“慢,现在定此言还为时尚早,先过了本座这关再说!”,此声颇为古怪,似是男女之音重合混音,宏大中又坠着温柔的语调,对面三位法师听到此话却不由眉头微皱,只能歉意地看向澹华。
澹华师姐并没有显露出不满之意,只是将视线锁定在三位法师面前,而后那里便显化出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这份熟悉自是之前在送子殿见过的那座佛像,简直一模一样……
女身,双头八臂,赤身披纱,左头为男,右头为女,站在赤金莲花台上,正是那【双相和合佛母】。
自他她出现后,其身后的三位法师直接垂首唤了一声心相方丈,“三位师弟既然还知道叫本座一声方丈,便该明白现在本寺是由本座主持,又如何能将本寺所属就这么平白送给外人?”
心明当即开口道:“方丈此言差矣,何谓本寺所属,万物源自天地,自该归属天地,有德者即可据之,方丈岂可行一家之事。”
“哼!本座岂是为外物所惑之辈,别的也就罢了,月庙乃我寺苦海渡舟,其太阴之寂灭、清净与轮回是帮助寺中弟子保持灵台清明的重要保障,岂能随意赠予外人,孰不知此渡舟于不识之人,不仅是浪费,更可能害其溺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