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她惊愕不已,拼命挣扎,试图挣脱绳索,厉声叫道:“怎么可能啊!”
“耶律辛,怎么会是你?!”
“你可是陛下最为宠信的臣子啊!”
“你怎么会密谋刺杀陛下啊!”
这容貌英俊的中年人,赫然是大辽当朝重臣,南院枢密使耶律辛。
在大辽官场上,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人,仿佛温润君子一样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许多人对他是敬畏如虎。
耶律辛,他权欲熏心,贪得无厌,心狠手辣,善于罗织罪名,坑害同僚。近三十年的官场生涯,败在他手上的对手,不计其数。
官场的人,无不避其锋芒,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耶律洪基最为宠信的臣子。
耶律霞难以置信地叫道:“皇帝对你何等信任,你的权势都是皇帝所赐!”
“你为人看似谦逊,实则手段凶狠,争权夺利,恨你的官员至少十之三四。”
“若不是皇帝信任庇护,你早就被罢官身死了....”
“为什么啊,你疯了吗?”
“你怎么会设计行刺皇帝?”
耶律霞一通乱叫,状若癫狂。她实在理解不了。
待耶律霞声嘶力竭慢慢平静,耶律辛仿佛欣赏一块美玉一般,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妇人。
好一会儿,他神色谦逊,叹息道:“这会儿,凤凰岭看似平静,实则已乱成一锅粥了....”
“大批的侍卫们,漫山遍野地寻找陛下的踪迹,可毫无头绪....”
“殿前都点检耶律修谷、右卫大将军高巩、马军指挥使孙方亮,他们三人各自聚拢人马,严防右变。更是准备随时奔去上京,拥立太子登基...”
耶律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到底把陛下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耶律霞哪里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别人杀害皇帝的工具,此时已是悔恨无比。
她颓然叹道:“耶律洪基的尸体,被我用化尸水,化为了一滩黄水。想来早已融入泥土中了...”
“哼,我不后悔,他该死!”
耶律辛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段布条来,凑在耶律霞面前。
见耶律霞疑惑,耶律辛笑道:“嘿嘿,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看来,陛下是真的死了...”
“我的人在那罗汉坳入口,发现了这片布条,正是陛下今天穿的衣服上的....”
“泥土中,确实有一片泛黄的硬土,闻着带着血腥....”
“我门下江湖异人,认出是化尸水!”
耶律霞怒道:“耶律辛,你套我话?!”
耶律辛面露得意,笑道:“没想到,你耶律霞也有些本事,竟然真能杀得了陛下...”
“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说着这话,他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所以,我才派人连夜将楚王子嗣,杀了个干净...”
“什么?!”
耶律霞听到这话,俏目巨睁,惊痛交加。
“你说什么?!”
“楚王的子嗣,我的孩子,是你派人杀的?!”
“不是陛下派人杀的?!”
耶律辛微笑道:“陛下还要用楚王子嗣,威胁你投怀送抱呢,怎么会那么轻易杀了他们?!”
“嘿嘿,我杀了之后,连夜向陛下请罪,直言为了避免日后楚王子嗣报复,我愿意替我陛下当那把黑刀子...”
“陛下叹息一番,还直夸我忠义敢为...”
“哈哈,他做梦也想不到,我是要激怒你耶律霞,然后借你的手刺杀他....”
耶律霞怔在原地,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报仇行为,都是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禽兽操控的。
耶律辛笑道:“楚王在南京居住多年,,早就在各处居所下面挖了多条地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谋反所用...”
“可惜,他没怎么用上,便收拢了南京的军民,倒是被你用上了....”
“公主府是楚王的旧居之一,你就利用这一点,窥听到公主要与陛下小聚的消息,便潜入挟持了公主,企图借机行刺陛下....”
“我听到消息后,乐见其成,为了避嫌,特意邀请萧峰夫妇赴宴。等陛下死后,他俩也能为我做个证明,以免惹人怀疑....”
“可,没想到,陛下还没有到,你就败露了,被公主的人追杀出了公主府....”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落败的....”
“公主一向坚持习武,武功已经不弱。莫非你久未与人交手,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还是说,公主那张巧牙利嘴,用姐妹之情打动你了,然后趁机偷袭你....”
耶律霞冷哼一声,也不作答,气鼓鼓地低下了头。
忍不住地看向仆倒毙命的秦川,不由得想起当日是他饶了自己一命。
看着他死前伸手爬向自己的惨态,心痛如割,暗道:早知今日,还不如那时就死在你手里...
想到这里,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满脸是泪,更是沾湿了衣襟。
耶律辛走到近处,温柔为她擦拭眼泪,柔声道:“王妃,你美艳无比,连哭的时候也美得惊心动魄....”
耶律霞又羞又怒,猛地朝他啐了一口。
耶律辛慌忙躲避,可还是被吐了耶律霞口水喷溅在脸上。
“大人?!”
两个护卫和那马监首领焦剌古,惊得上前护驾。
耶律辛却也不恼怒,微微一笑:“果然,美人之唾,也是芳香无比....”
耶律霞却是视若罔闻,呆愣在原地。
原来,刚才一片慌乱之际,她隐约瞧见死去的秦川,他前伸的手掌,有两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而且脑袋也似乎比原来,歪侧了一点。
她先是一阵呆愣,随即反应过来:秦川,他没死。
他是装死的!
略一思索,耶律霞便猜到了秦川大概的用意。
只见她眼中泛起怒容,厉声叫道:“耶律辛,我与陛下大仇不共戴天,自然要杀他。”
“可,我就不明白了,陛下待你不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行刺他?!”
耶律辛叹了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懊恼:“我也不想啊....”
“可是,我知道一个道理!”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耶律霞她自然知道这句话,但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却见耶律辛收敛笑容,缓缓沉吟出一首诗词来。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耶律霞一愣,想起刚才他们的进门暗号,似乎便是这诗词的头尾两句。
她疑惑道:“这诗词,是什么?”
“你行刺陛下,跟这诗词,又有什么关系?!”
耶律辛哼了一声,不屑道:“耶律霞,你也有些才名,难道这首诗词,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耶律霞低头思索,喃喃念道:“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突然,她脸色突变,惊声道:“这不是已故萧皇后,所写的《怀古》吗?!”
“当年,可是、可是这首诗词,要了她的性命啊.....”
耶律辛仰头哈哈大笑,瞧向耶律霞的目光,透着森寒和冷酷。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会你才二十来岁了,确实也该记得那件公案了....”
耶律霞喃喃道:“那年,我刚满二十二岁....”
“谁会忘记呢?!”
“萧皇后被传与伶人私通,多人调查,证据确凿,陛下震怒之下,直接赐死了她,更是裸尸归家....”
“极尽屈辱!”
“那,可是贤良淑德的萧皇后啊,谁能忘记那件公案呢?!”
耶律辛闻言,勃然大怒,恶狠狠地叫道:“十五年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肯忘记?!”
“不久前,陛下派人秘密暗查当年涉案的人员,.......”
他咬牙切齿,凶光满面,厉声吼道:“这是他逼我的!”
“他此举,分明要置我于死地....”
“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耶律霞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面容通红,情绪激动。
她惊声叫道:“难道,当年那公案,是你.....?”
“没错!”
耶律辛一张俊脸已然扭曲,恶声恶相,宛如厉鬼一样。
“当年,陷害萧皇后的,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