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县令心头猛地一跳,对上季如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昨夜那番裂土自立的惊天之语犹在耳边,此刻季如歌这看似寻常的提醒,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异样。难道…真有转机?
“走!”周县令不再犹豫,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点了十几个昨日在清理废墟中表现最沉稳可靠的汉子,“随我去库房!”
府衙库房位于废墟的西北角,原本是几间坚固的青砖大屋。昨夜的大火和倒塌的房梁,将这里也砸塌了大半。焦黑的断墙残垣支棱着,到处是烧得黢黑的木梁瓦砾,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灰尘的气息。
周县令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这副景象,别说粮食金银,就是一块完整的木头都难找!几个随行的汉子脸上也露出失望和沮丧的神色,脚步变得沉重。
“清理!把门口这些大的断梁搬开!”周县令指着堵在疑似库房入口处一根巨大的、烧得半焦的房梁命令道。不管怎样,季如歌既然说了,总要看过才死心。
十几个汉子喊着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沉重的焦木移开。后面是倒塌的砖墙和堆积如山的瓦砾,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挖!”周县令咬着牙。
汉子们拿起铁锹撬棍,开始清理。灰尘弥漫,呛得人直咳嗽。一铲铲焦土,一块块碎砖被挖开移走。每个人都灰头土脸,心中早已不抱希望,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时间一点点过去。入口的瓦砾堆渐渐被挖出一个狭窄的通道。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更浓烈的焦糊和尘土味。
“大人,里面塌得厉害,全是灰土,怕是…”一个领头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灰,喘着粗气汇报。
周县令的心彻底凉了。他正要挥手让大家停下,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刚刚挖开的通道边缘。那里,一块被撬开的焦黑木板下,似乎露出了一点…异样的颜色?
不是焦黑的炭色,也不是砖石的灰黄。而是一种…暗沉的、仿佛金属的光泽?
周县令心头猛地一跳!他几步冲过去,不顾灰尘,蹲下身,用手扒开那块木板周围的浮土。
不是错觉!
木板下,赫然是一角冷硬的、带着精美浮雕纹路的…铜皮?!
“继续挖!往这里挖!”周县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汉子们不明所以,但看到县令激动的神色,立刻集中力量朝那个方向挖掘。铁锹撬棍叮当作响,更多的瓦砾被清除。
随着通道被强行扩大,更多的铜皮暴露出来!那铜皮包裹着一个巨大的、沉重的轮廓!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
不!不止一个!是整排整排的巨大箱柜!它们被厚厚的铜皮包裹着,外面覆盖的焦木和瓦砾,反而成了它们的保护层!
大火和坍塌,似乎只烧毁了外面的建筑表层,并未真正伤及这些深藏其中的铜皮柜体!
“我的老天爷…”一个汉子看着眼前这超出想象的景象,喃喃自语。
“砸开它!”周县令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指着最近的一个铜皮柜。
沉重的铁锤被找来。一个壮汉抡圆了膀子,狠狠砸向那铜皮包裹的柜门锁扣!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
锁扣扭曲变形!
“再来!”
“铛!铛!铛!”
几锤下去,坚固的铜锁扣终于崩裂!柜门被众人合力猛地撬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樟脑和浓烈金属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片刺目的、几乎能晃瞎人眼的光芒,从敞开的柜门里汹涌而出!
金!全是金!
金砖!金锭!金元宝!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整齐地码放在巨大的柜格之中!在从通道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照耀下,流淌着沉甸甸、黄澄澄、令人窒息的光泽!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霸道,瞬间将周围焦黑的废墟映衬得如同地狱中的宝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色洪流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周县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金!全是金!赵德彰搜刮的民脂民膏!他竟然…竟然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多!
“打…打开旁边那个!”周县令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旁边的铜皮柜门被同样粗暴地砸开。
这次涌出的,是银光!
雪亮的银锭!成串的银元!同样堆积如山!银光与金光交相辉映,将这狭小的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还有那个!那个最大的!”
最大的柜门被撬开。没有金银的光芒。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方块!一个汉子用刀割开油布一角。
哗啦!
饱满的、散发着谷物清香的米粒,如同瀑布般流淌出来!白花花一片!是粮食!是上好的白米!
“这边!这边也有!”
更多的铜皮柜门被打开!
一柜柜闪耀夺目的珍珠、玛瑙、翡翠、珊瑚、各色宝石!在火光映照下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一柜柜捆扎得结结实实、散发着墨香和古老气息的绫罗绸缎、锦缎云锦!
甚至还有一个柜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打造精良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寒光凛冽!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堆满金山银海、粮山绸垛的狭小空间里回荡。每个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财富和物资震得魂飞魄散,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周县令缓缓地、僵硬地向前走了两步。他弯下腰,抓起一把冰凉沉重的金锭。那沉甸甸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他再抓起一把白花花的大米,米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带着生命的气息。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越过成垛的粮食布匹,望向库房入口的方向。那里,废墟的阴影依旧浓重。
季如歌…她似乎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