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闷热得要死,高晋晒得中暑,喝了瓶藿香正气水就在活动板房里睡觉。
风扇吹着,他却越来越难受。
胸口压了块石头,眼前蒙了层纱。
意识迷糊间,他听见什么东西咄咄咄的踩在活动板房地板上走来走去。
高晋正难受呢,加上青天白日他完全没多想。
人躺在床上,就像被全麻了一样脑子断片,睡到了下午一身汗,又被那种吵人的咄咄声吵醒。
他莫名心烦意乱,人也很傻没有思考能力,坐起身就要去找噪音源头。
在远处机械的轰隆声中,走到隔壁杂物房。
看见一个黑漆漆的玩意,在活动板房里走来走去。
高晋脑子糊里糊涂,先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意识到,是挖出的那截木桩子在走路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连喊带跑出去叫人。
工地上也是怪谈流传的地方,闲人也多。
听说这事有人吆喝了一声:“咱们一帮大老爷们怕什么?”
有人带头架秧子,就立刻有人跟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活动板房,一去看,哪里有什么走路的木桩子。
全都当高晋是中暑迷糊了。
在那么多人都说的情况下,高难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迷糊了。
他打电话给老婆,撒娇让老婆来接他。
巧的是,高晋他老婆正好休班,听他说不舒服就真来接。
想着到时候再接上女儿,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
高晋挂了电话,找了条毛巾擦擦汗又继续睡。
等他醒来时,看见老婆一脸嫌恶盯着他。
他闻到了泥腥味。
一转头,发现他当被子夹在腿间的,竟然是那截带泥的木桩子。
高晋险些吓出心脏病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喊他老婆快走。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木桩,走。”
他眼皮直坠,手脚和脸都开始麻木起来。
喊完,就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高晋老婆看他那样心疼又好笑,以为他是迷糊了。
调侃道:“这木桩什么宝贝,你夹着睡觉呢。”
高晋这会哈欠连天,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高晋老婆见状担心,要领他去医院。
高晋能走能动,但着魔一样死死抱着那截木桩子。
高晋老婆没奈何,只得哄着抱木桩的他上车。
把那截木桩子丢到后排,一脚油门去了医院。
一检查,天塌地陷。
高晋出现健忘语言障碍,判断力减退没有时空概念等症状。
接下来的几天,高晋状态时好时坏,大半时间迷迷糊糊,偶尔清醒后到处跑,胡言乱语。
到了这步,高晋工作暂停,申请了劳动能力鉴定。
上边领导来看,说了些安慰的话,但明眼人看见他这状况都知道怕是好不了了。
高晋家里一团乱,高珊珊和爸爸很亲,一宿一宿哭得睡不着。
那截顾不上的木桩子,从后座扔到了后备箱。
高晋老婆几天下来憔悴一大截。
这时,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高晋天天闹着喊女儿喊妈。
高晋老婆想了想,给石婆打来电话,一家人开车回了云澜。
高晋多半时候迷迷糊糊行为不能自控,但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很清楚,那截有问题的木桩子还在后备箱呢。
高晋也是这老城区出去的人,狠劲沾着点。
趁着偶尔清醒,狠心朝着自己手腕子咬了几口,在休息区老婆女儿上厕所时开车门抱起那截木桩子。
他本想着把那玩意丢掉,但不知怎么的,丢没丢掉,反而抱着木桩子在车附近绕圈圈。
等高晋老婆出来,以为他又犯病,稀罕这截木桩子呢。
和高珊珊一边哭一边把他塞进了车后排,让他把那截木桩子枕头一样抱着。
在回来的路上,高晋老婆还在和女儿高珊珊商量话术,怎么给石婆说才不会让老人家太伤心。
但商量着商量着,两人话越来越少。
要不是路上车少,好几次都快把车开到人家车屁股后面去,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罚单。
等他们回到石婆家时已经是晚上,刚开始石婆还哭,还说要带儿子去喊魂。
石婆两眼泪汪汪,哄着儿子撒手,把那截木桩放在房间里用黑布包上。
可第二天,谁都不记得这事了。
石婆连续几天出门买菜包饺子,去打麻将迷迷糊糊输不少钱,到了吃饭时间一家子坐着吃饺子。
他们几乎不说话,吃完饺子就呆坐着,时间到了自己去睡觉。
石婆连被误关在房间里的肉肉都忘了。
“我,我就记得这么多了。”说话时,高晋嘴巴不听使唤,一直流口水。
秦璎叹了口气。
高晋对地上那截木桩子显然还是很害怕,急声呼唤:“秦璎,快去,烧,烧……”
他现在能认得秦璎,只是说话还是含含糊糊。
“阿烈,烧了吧。”秦璎对韩烈使了个眼色。
其实瘿颅已经钙化,这截木桩烧不烧都一样。
但考虑到要是不烧了,高晋以后睡不着,还是烧了为好。
韩烈点了点头,把那截木桩和钙化的瘿颅卷起,搬到后院。
正好雨势小,这些东西连着收拾出来的垃圾,淋上食用油一点就燃。
火烧得噼啪作响,高晋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正无措时,脚步声响起。
高珊珊撑着石婆和她妈妈下楼来。
她们状况好转很多,在卧室里对了一下,相互搀扶着下来看高晋。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抱头痛哭。
哭了好一阵,石婆才抽抽着看向秦璎:“璎璎啊,我们是不是中降头了?”
老人家不愧老城区长大的,第一时间朝着封建迷信想。
“你高叔,是不是得罪了人?”
“我们要不,找,找……”石婆回忆半天道,“找大师看事。”
秦璎知道,又到了瞎编善后的阶段。
她叹了口气,取出从家里拿来的文保局证件在石婆面前一亮。
“不用找了,我们就专门管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