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天空,被战火熏染得暗沉压抑,铅云低垂,似是也不堪这长久征战的重负。
街头巷尾,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焦糊与血腥交织的气息,百姓们脚步匆匆,神色惶惶,眼中满是对安宁的渴盼。
这一切打睿王谢子卓到来后,形势发生逆转。
云州城头,谢子卓玄色锦袍猎猎作响,腰间玉螭纹佩随着他抚掌大笑轻晃,玄铁护腕在残阳下折射出冷冽光芒。
他望着城外连绵十里的营帐,那些曾嚣张至极的蛮夷军旗如今七零八落,被夜风卷着掠过焦黑的护城河。
“报——!”斥候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扬尘,“蛮夷使臣已至辕门,捧着镶金休战书求见!”
副将沈昭猛地按住腰间刀柄,青铜饕餮纹在暮色中狰狞可怖。
“殿下,这群豺狼前日还在践踏我百姓,如今见势不妙便想求和?
末将愿率三千铁骑直捣黄龙!”
谢子卓抬手止住他的激愤,指腹摩挲着玄色披风上的银丝暗纹,忽然轻笑出声。
这笑里裹挟着连日来的腥风血雨,惊起城头栖鸦振翅:“沈昭,你看那休战书的金边,可是用我云州百姓的脂膏熔铸?”
他眯起凤目,远处蛮夷营帐已连夜拔寨后撤,烟尘如丧家犬扬起的尾巴。
当蛮夷使臣捧着鎏金匣颤巍巍踏入帅帐时,檀木案几上的青铜烛台正爆出一朵灯花。
使臣的貂皮大氅沾满泥尘,毡靴在青砖上拖出两道灰痕,发辫间的松石坠子随着颤抖叮当作响。
“睿王殿下…我王愿以三城为聘,永结…”
“聘?”谢子卓屈指弹开匣盖,素绢上的墨迹未干,却掩不住边角干涸的暗红。
“你王的聘礼,可是用我将士的白骨铺就?”他突然抓起案上虎符,玄玉底座重重砸在木案上,震得盏中残茶泼溅而出。
“传本王令,明日辰时,全军大宴!”
次日清晨,校场沸腾如鼎。
谢子卓换上织金团龙战袍,金丝绣就的麒麟在朝阳下吞吐云气。
他端起青铜酒爵,望着下方士气如虹的将士,喉间溢出朗笑:“今日不醉不归!待明日班师回朝,本王要让陛下知道——”
酒液泼洒在青石板上,惊起一片麻雀,“我大庆儿郎,寸土不让!”
校场中央燃起的篝火映得四周旌旗如血,烤全羊的焦香混着烈酒气息在夜风里翻涌。
谢子卓手持鎏金酒盏,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逡巡,终于在东侧树荫下捕捉到那袭月白长衫。
柳禹琛倚着拴马桩,青玉发冠束起的长发垂落肩头,正用银箸拨弄着案上冷盘。
“柳先生这等雅兴?”谢子卓踏步上前,玄色锦靴碾碎枯叶。
“军中庆功宴,倒是让先生看出诗来了?”他扬了扬手中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里晃出细碎金芒。
谢子卓真正见识了柳禹琛的才能,称呼也做了改变,更显重视亲近。
柳禹琛抬眸,广袖轻扬间已执起白玉杯,月白长衫上的银丝云纹随动作流转微光。
“王爷谬赞,不过是见将士们尽兴,心中感慨罢了。”
他将杯盏朝谢子卓的方向虚举,腕间缠的沉香木珠串轻碰杯壁,发出清越声响。
酒液入喉,柳禹琛喉结轻动,余光瞥见谢子卓挑眉的动作,便知对方口型在说“爽快”二字。
他淡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远方临安的方向。
苏瑶在姐姐家一定日夜担忧自己处境,此刻怕是正对着铜镜簪花,算着归期。
篝火突然爆起火星,惊飞了栖在枝头的夜枭。
柳禹琛摩挲着杯沿,心中思量:此番大胜回朝,他才翰林院的处境或许会迎来转折契机。
想到此处,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又斟满一杯酒,遥敬天际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