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本就是赚的。\"周子谦仰头看苏悦,眼底有微弱的光,\"姐姐,让我自私这一回...好不好?\"
苏悦望向梁君泽。
这个陪她白手起家的夫君轻轻点头,转身从内室取来份地契:\"城南别院,挨着小凡的王府。七皇子若愿意...\"
\"我愿意!\"周子谦抢过地契紧紧抱在胸前,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我明日就奏请母皇,说...说我要在别院养病!\"
更漏三响,周子谦执意要回宫。
苏悦送他到门口,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姐姐别怕。\"周子谦突然转身,眼底有她看不懂的决绝,\"我不会真嫁进来的。\"他指尖抚过苏悦袖口皱褶,\"等风波过去,我就...病逝。\"
苏悦心头巨震。
还未开口,周子谦已翻身上马。
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扬起,像只折翼的蝶。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灯笼摇晃不定。
周子谦那句\"病逝\"还在苏悦耳边回荡,震得她心口发麻。
她突然伸手拽住周子谦的披风,力道大得将人直接从马背上带了下来。
\"姐姐?!\"周子谦踉跄着跌进她怀里,冰凉的手指攥紧了她的衣襟。
\"闭嘴。\"苏悦声音发抖,手指掐进他单薄的肩膀,\"谁准你自作主张?\"她转向院内,对闻声赶来的梁君泽喊道:\"阿泽,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梁君泽眸光微动,转身便去安排。
顾清宴抱臂站在廊下,突然嗤笑一声:\"七皇子要真死在我们府上,女帝不得诛我们九族?\"
\"阿宴哥!\"沐风轻斥,却见顾清宴大步走来,一把拎起周子谦的衣领:\"听着,要死也等婚书过了明路再死。现在——\"他粗鲁地抹去周子谦脸上的泪,\"先给老子好好活着。\"
林宇轩已经捧着药箱冲过来,扒开周子谦的眼皮检查:\"气血两亏还敢说大话!这身子骨,阎王爷都懒得收!\"
周子谦被他们团团围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想过千百种结局,唯独没想过会被这样凶巴巴地挽留。
西厢房的灯火摇曳,映照着八张神色各异的脸。
圣旨摊在黄花梨木桌上,金丝绢帛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泽。
\"平君之位必须给。\"梁君泽指尖轻点圣旨上\"位同平君\"四个字,唇角却噙着笑,\"好歹是位皇子,总不能让人家做小。\"
上官皓暮挺着隆起的孕肚,突然把一碟酸梅推到苏悦面前:\"悦儿尝尝?和七皇子那日摘的一个味儿。\"
\"阿暮!\"苏悦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却被塞了颗梅子。
沈云彦默默推过算盘:\"按律,平君月例银子得比侧君多三成。\"他顿了顿,\"不过七皇子应当看不上这点...\"
\"我看他更想倒贴。\"顾清宴抱臂靠在窗边,腰间暗影阁的令牌晃啊晃,\"昨儿还偷偷问我喜欢什么香料。\"
林宇轩突然从药箱掏出一把草药:\"悦儿你看,七皇子这脉象要是好好调理...\"话没说完就被沐风塞了块糕点。
\"你们...\"苏悦耳尖通红,\"我还没说要娶呢!\"
\"哦?\"七道声音同时响起。
梁君泽慢条斯理地斟茶:\"那是谁上个月夸七皇子'温润如玉'?\"
上官皓晨摸着肚子接茬:\"是谁夸他投壶'百发百中'?\"
\"还说他咳血的样子'我见犹怜'。\"沈云彦凉飕飕补刀。
苏悦把脸埋进掌心:\"我那是在讨论病情!\"
悦儿~\"沐风突然抱着宁宁凑过来,小婴儿软乎乎的手拍在她脸上,\"宁宁想要个会弹琴的小爹爹~\"
满室哄笑中,梁君泽轻轻握住苏悦的手:\"说真的,七皇子人不错。\"他目光扫过众人,\"咱们府上,不差这一双筷子。\"
烛花啪地爆响。
苏悦望着七张含笑的脸,突然明白他们早看穿她的心思——从她第一次提起七皇子咳血时微红的眼眶开始。
\"那...\"她小声嘟囔,\"先观察观察?\"
\"哦——\"众人拖长声调,连摇篮里的欣欣都咿呀应和。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
明日又会是新的一天,或许,府里真会多一位会弹琴的平君呢。
天光微亮时,周子谦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晨雾中梁君泽的轮廓如山水画般清隽,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粥。
\"阿泽哥?\"周子谦慌忙要起身,却被按回枕上。
\"喝了。\"梁君泽舀起一勺吹凉,\"沐风熬了半宿,阿轩加了安神的药材。\"
粥碗温热,周子谦捧着像捧着一颗心。
他小口啜饮,突然听见梁君泽说:\"悦儿去上朝了,会向陛下陈情——以主君之礼迎你入门\"
勺子\"当啷\"掉进碗里。
周子谦抬头,看见梁君泽眼中了然的微笑:\"怎么,真当我们舍得让你'病逝'?\"
\"可这样...你们...\"
\"七皇子。\"梁君泽突然正色,\"你可知悦儿为何能容我们七个?\"他指向窗外——顾清宴正在练刀,林宇轩追着偷药的瑶瑶跑,上官兄弟在石桌边下棋,\"因为这世上有种情谊,比男女之爱更珍贵。\"
晨光穿透窗纸,在周子谦手背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忽然明白,自己求的从来不只是苏悦的怀抱,而是这个吵吵闹闹的家。
永宁宫的灯亮到三更。贤君为儿子整理嫁妆单子,时不时抹泪。
\"父妃不必忧心。\"周子谦轻抚那把\"青鸾\"匕首,\"苏悦她...不一样。\"
贤君突然抓住他的手:\"谦儿,你可知为何你母皇这么快松口?\"
周子谦摇头。
贤君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下\"太上皇\"二字,又迅速抹去:\"太上皇今早召见了王夫,说若陛下执意要你联姻世家,她就搬去皇陵住。\"
周子谦心头一震。太上皇这是...在护着他?
\"还有这个。\"贤君从暗格取出一封信,\"苏大人今早递进来的。\"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等婚期定了,必不负君。
周子谦将信纸贴在心口。
那里跳动的,不再是苟延残喘的微弱生机,而是灼灼燃烧的烈焰。
他忽然想起顾清宴说过的话——最好的防守,是让敌人不敢进攻。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宫墙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场婚事。
世家在观望,公主们在算计,女帝在权衡...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为自己,也为苏府,争出一条生路。
毕竟,斗来斗去,才是皇家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