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建州都这番话,彻底把刘氏和惠氏惊住了。
她们的世界,从来都只是存在于后宅之中的,没有出嫁的时候,被困在娘家的后宅里,出嫁之后就又被困在夫家的后宅里。
终其一生都不得解脱,至死方休。
巩建州刚才描绘的那个场景,是她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能让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像她们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后宅之中,这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连皇后娘娘都支持的事情,能是什么坏事吗?
自从沈天娇没有追究,唐国公府所有人的罪,并且还赐了巩建州一个长远伯的封号之后。
刘氏和惠氏对沈天娇的好感度,就一直在持续上升。
在她们的心里,沈天娇俨然就是这天底下,最公正最善良的皇后了。
所以对于沈天娇的话,她们都是愿意相信的。
“好了,蓉娘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先言归正传的说正事。”
蓉娘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眼下这铺子的事情,却是必须马上就要解决的。
惠氏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房契,递给巩建州,说道:“你看这个该怎么解决?”
趁着巩建州翻看房契的时候,惠氏便把自己出去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想买几间做生意。
但是因为要么地段好价钱太高,要么价钱低但是太过于偏僻,所以也没有买到就回来了。
但是今天早上她立马就收到了这些铺子房契的事情,跟巩建州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巩建州低头看着手里的房契,他自然是知道这些房契是谁送来的。
曾经的唐国公府,虽然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已经是落败不堪了,但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变卖家里的那些田产和商铺,倒是也能够维持一府人的开销。
可是他这长远伯府就不行了,没有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也没有强大的后援,就靠着他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和他刚被封为长远伯时,沈天娇和沈庭之送的那几个铺子。
别说是让家人过的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了,也顶多是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罢了。
长远伯府虽然很小,但是这府里大大小小,二十几口人的开销也是不小的。
除了自家的吃穿用度之外,平日里还要有人情往来,这都是需要钱来支撑的。
巩建州以前从来都没有为钱发愁过,现在虽然刘氏和惠氏也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家里的难处,但是他又岂会不知道呢?
一文钱能逼死英雄汉,这话如今巩建州也是深有体会的。
巩建州低头看着手里的房契,想了很久心里也挣扎了很久,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要收下,皇后的这份好意了。
皇后既然让人把东西送来了,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退回去,那倒不如感念着这份恩情好好的收着。
家里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不需要他再费心分神了,这样他就能够更好的去办,皇后和沈庭之交代的差事了。
“三娘,这些房契你们收好,看看那些铺子适合做什么生意,你们就看着做吧。”
“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就是了,我来做。”
惠氏听了巩建州的话,就知道这些铺子的房契,她们可以安心的收着了。
“好,我这会儿就去找看看地方,看看附近的环境,适合做什么生意。”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惠氏这心里头也轻快了不少。
今天要是不把,这几个铺子的事情解决了,她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建州,袁先生的事情,我想了想,让她留下来可以,但是也要让她知分寸,有些话她可以对你两个妹妹说,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解决完头等大事,刘氏的关注点自然是又回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
让两个女儿跟着袁雪萍长些见识,她不反对的,但是也不能太过了,像那些女子独立,可以不嫁人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就不必跟孩子们说了。
她可没勇气将来面对两个不嫁人,要留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的女儿。
这是她的底线,如果袁雪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即便是巩建州让袁雪萍留下来,她也是不愿意的。
“那是自然了,二娘放心,我会去跟袁先生说的,如果她执意不改的话,那我也会请她离开,另谋高就的。”
巩建州虽然的确是,有些欣赏袁雪萍的思想,但是他也不会容忍,她把自己的妹妹变成和她一样的人的。
毕竟这个时代,是不允许一个女孩子离经叛道,比男人更优秀的。
一旦出现了比男子更优秀的女子,她将会被这个时代吞吃掉,连骨头都不会剩的。
这样的结局,不是巩建州能够承受得起的。
刘氏听了巩建州的话,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才算是落了地。
她正要招呼巩建州吃早饭呢,就见到跟着一起来伺候安平的小丫头玉兰跑了进来。
“夫人,我家小主子醒了,请你过去看一看。”
玉兰之所以会这么慌里慌张的,不顾礼数的跑进来,是因为安平突然醒了不说,还因为此时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太医,早上刚刚去了太医署拿药不在。
玉兰虽然是从宫里出来的,但是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啊?
急得没了主意的玉兰,只好硬着头皮跑来找刘氏了。
毕竟刘氏这段日子,一直都在照顾安平,除了刘氏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听到安平醒了,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全部都神色凝重的紧张起来了。
巩建州紧张是因为他知道安平的身世,他现在就怕安平醒了,记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李朝晖是她的生母,如今已经因为谋逆死了,如果安庆在这个时候,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有一个谋逆造反的母亲,这样的阴影会伴随着安平,这一生都不会让她好过的。
刘氏和惠氏两人紧张,则是因为突然听到安平醒了,有些不知所措。
“二娘,三娘,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不管安平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巩建州都是要把她留在家里的。
外面现在因为李朝晖的死,正闹的满城风雨呢,若是这个时候不把安平保护好,只怕她的小命就要被葬送了。
“走吧,咱们都过去看看。”
惠氏比刘氏先缓过神来,她挽住刘氏的胳膊,两个人就一起往外面走去。
巩建州则是紧跟在,刘氏和惠氏两个人的后面。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巩建州的院子,进了屋子就发现了,虽然已经醒过来了,但此时却犹如受惊了小猫一样,把自己蜷缩在床脚的安平。
听到有动静的安平抬起头,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三个人,她的心里就更害怕了。
刘氏看着此时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床脚的安平,直接就戳中了她那颗慈母心。
她慢慢的走过去坐到床边,温柔的看着安平,小声说道:“安平,你醒了?”
“不怕,来,到二娘这儿来。”
刘氏动作轻柔的把安平拉到了怀里,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安慰她的话。
“安平,回家了,不怕啊,你病了这几日都没有吃过东西,是不是饿了?”
“我们下来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此时的安平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面对刘氏的温柔时,她还是乖乖的听了话,任由刘氏拉着她下了床,坐到了桌前。
“小红,你去,弄些炭火来,这天气冷了,屋子里有些凉,姑娘身子还没有痊愈呢,受不得寒气的。”
刘氏吩咐着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又顺手扯了一件厚一些的袍子,给安平披上。
现在虽然还不到用炭火的时候,但是刘氏见安平身子单薄,怕她受不住屋里的凉气,所以才会让小红去弄炭火来,给安平暖暖身子。
“去,让厨房弄些清淡的粥来,她已经昏睡了几日了,胃里早就没有任何东西了,这个时候还是吃点儿清淡的粥好。”
不等刘氏吩咐,巩建州就吩咐人去给安平弄吃的来了。
而听到巩建州说话声的安平,则是害怕的扯着刘氏的衣襟,让自己躲在刘氏的身后不敢出来。
安平从小就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她本来就没有接触过任何的男子,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她同样也是被囚禁在花房里,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花房的四周。
除了她跟嬷嬷出来找猫的那一次,还有这次她私自偷跑出来,想找到毛团之外。
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都是被囚在院子的那一方小小天地里,哪儿都没有去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男子呢,不对,应该更确切的说,巩建州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接触到的男子才对。
感觉到了安平对自己的害怕,巩建州开口说道:“我先出去办点儿事情,待会儿再过来吧。”
说完了这话巩建州,便转身离开了。
等巩建州出去了之后,安平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松开刘氏的衣襟,抬头怯生生的看着刘氏。
安平的模样本来就生的好,此时因为病了几日的缘故,又自带了些柔弱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这看的刘氏心里软的一摊糊涂,她摸着安平的头,笑着说道:“安平不怕,这里的人都不会伤害你的。”
惠氏自从进来,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默不作声。
她的性子不像刘氏那样温柔,对小孩子也没有什么耐心,她那宝贝女儿,从小就是就是跟着刘氏长大的。
这会儿看着这般娇弱,像受了惊的小鹿似的安平,惠氏也不知道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她更怕若是自己开口说话了,会不会把这小丫头给吓哭喽。
所以惠氏就选择什么话也不说的,就在一旁站着默默的看着。
等刘氏安抚好安平,厨房里也把粥给送了过来。
刘氏便哄着安平,喂她喝起了粥。
惠氏见安平已经没事了,而且开始吃东西了,她也就默不作声的从屋里出来了。
她心里终归是惦记着那几间铺子,想着怎么着也要亲自过去看看,才能安心的。
惠氏刚走出院子,抬头就撞见了,正在院子外面站着的巩建州。
“三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着惠氏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巩建州就知道她这是要出门去了。
“还能去哪儿,里面又用不上我,你二娘最懂的怎么哄小孩子了。”
“你们兄妹几个小的时候,可都是你二娘哄大的。”
“既然家里没什么事了,我就想着去看看那些铺子,熟悉一下环境,也好为日后做什么打算啊。”
他们家一向都是刘氏掌家,惠氏管钱,本来家里一日比一日大的开销,让惠氏头疼不已。
总想着要去哪里弄钱呢,不过这下子好了,手里有了这些铺子,惠氏就不愁了。
即便是去看过之后,没有什么想做的生意,那些铺子也可以租出去给别人做生意用的。
而且那可是整个上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了,那一年的租金可也不便宜,几间铺子的租金算下来,也有不少呢,足够补贴家里的亏空了。
“三娘,你先莫要急着出去,铺子就在那里跑不了的。”
“我这儿眼下但是有一件急事,想要跟你和二娘说呢。”
安平醒了的事情,巩建州自然是要派人去宫里,回禀给沈天娇和阮玉湖知道的。
但是在那之前,巩建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为了确保安平的秘密,不被别人发现,他要和刘氏和惠氏,他们三个人统一好口径,要为安平找一个最恰当合适的,住在长远伯的理由才行。
“是屋里那小丫头的事情吧。”
惠氏看巩建州的神色,就知道是因为安平的缘故。
当时巩建州把安平带回来的时候,只说是她身份特殊,因为出了一些事情,被一位贵人托付,照顾一些时日。
如今来看,事情远比巩建州说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