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他的儿子如今尚且年幼,我那四婶也是个没主见的。”
“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只要多给些银子安抚着,他们闹不起来的。”
巩建州自然是知道沈庭之在担心什么,他还是有能力能解决这些事情的。
“那也要小心些才好,毕竟儿子再小终归还是会长大的,等他长大了再闹起来,那才是麻烦事呢。”
狼固然可怕,但是狼崽子比狼更可怕,狼崽子若是长大了,会比老狼更凶狠。
“嗯,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巩建州点了点头,对沈庭之说道:“庭之,我回去了。”
“好,有什么需要派人过来说一声。”
唐国公府现在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沈庭之不能参与,免得被人诟病,但是明里不行,暗里却可以。
只要不摆在明面上,暗地里怎么做,谁也管不着,即使被人发现了,那也没什么所谓的。
“嗯,好。”巩建州急匆匆的离开,回唐国公府了。
此时的唐国公府,正笼罩在阴云之中。
宣旨的天使刚走,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巩成海唐国公的封号,已经因为巩成雨勾结西戎人通敌卖国的罪行,被褫夺了。
见到巩建州回来了,二姨娘刘氏迎了过来,“大公子,你回来了。”
这刘氏本就是个老好人,又常年生活在内宅之中,性子难免就软弱些,遇事就会慌张无措害怕。
“二娘,没事。”巩建州冲着刘氏笑了笑,安抚她说道:“你跟三娘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先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了,我带你们一起走。”
得到了巩建州的允诺,刘氏慌乱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稳住安静了下来。
“好,我这就回去收拾。”刘氏转身就要走,又被巩建州给叫住了,“二娘,我阿爹呢?”
“国公爷,哦,不对,是老爷,老爷他刚刚是跟宣旨的天使一起回来的。”
“接完旨之后,就在屋子里躺着呢,已经吩咐了,说谁都不见。”
刘氏有些担心的看着巩建州说道:“老爷此时心情不好,大公子还是莫要去找晦气了。”
自从发生了退婚的事情之后,刘氏是亲眼看着他们父子俩这些年是怎么打闹过来的。
刘氏不是怕巩成海会生气,她是怕巩建州会受委屈。
虽然他们身份有别,但是这些年刘氏心里,一直都拿巩建州和巩建之兄弟俩,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不疼呢?
这些年看着巩建州受委屈,把好好的一个懂得上进,又勤奋好学的孩子,硬生生的变成了个萎靡不振,不思进取的孩子,刘氏这心里不仅是疼,她还有恨。
恨巩成海懦弱无能,也恨巩成海无情无义,眼中除了名利地位,没有半点儿舐犊之情。
“无事。”巩建州冲着刘氏笑了笑,说道:“二娘放心吧,我今日去见他,他不会跟我发脾气的。”
巩建州自然是知道刘氏心里在担心什么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别说自己身上现在有一个长远伯的封号在,就是没有长远伯这个封号在,他的父亲大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了。
“二娘,一会儿你把管家叫过来,你跟三娘,还有管家一起,你们三个把府里的账务和财物都整理一下。”
“咱们要把府里该打发的人,都打发走才行,以后没有唐国公府了,咱们养不了那么多人了。”
“把家中的财物跟他们分一分,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大公子…”,刘氏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巩建州给拦住了,“这也是我阿爹的意思,二娘你照办即可。”
“好,知道了,我这就差人去叫管家来。”
自从巩建州的母亲亡故之后,府中的内务就一直有二姨娘刘氏,三姨娘惠氏,还有府里的管家老吴,三个人一起管理的。
交代完刘氏,巩建州就大踏步的去了巩成海的院子。
到了巩成海的院子,看门的小厮见是巩建州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选择了让开,让巩建州进去。
毕竟早上这位大公子提着宝剑,怒发冲冠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晃悠呢。
国公如今被褫夺了封号,就与寻常百姓无异了,之后这府里当家的还得是大公子,所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位。
巩建州抬脚进去,不知为何这前一日还富丽堂皇的院子,今日景象依旧,却不觉有些没落衰败的气息了。
听到脚步声,巩成海连眼皮都没有睁,他知道是谁来了。
如今这府里除了巩建州以外,没人会这么这么大摇大摆,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了。
“阿爹,我刚才已经吩咐管家清算家里的财物了。”
“待会儿还要请阿爹出面,把这些财物都分一分,如今唐国公府没了,大家也要各自找出路才行了。”
看着躺在躺椅上,没有半分生气的巩成海,巩建州心里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但是这个父亲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在巩建州所有的记忆里面,巩成海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
蛮横,自私,狂妄,凶残,这些都是巩成海的代名词。
曾经巩建州无数次的想离开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家,摆脱自己的这个父亲,去寻求一方自己的天地。
但是嫡长子的身份,注定了他哪怕是变成一个废物,也必须要留在巩家,完成他的使命和义务。
所以几年前当他的弟弟巩建之,想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巩建州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的弟弟巩建之。
自己不能够展翅飞翔,到自己想要的那片天空中去,那么就让弟弟替自己去看看吧。
巩建州心里也不是没有期盼过,唐国公府能够消失,如今它真的要消失了,只不过是用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而已。
看着窝在躺椅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巩建州突然就觉得如释重负,他知道捆锁自己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的脱落了,他自由了。
“阿爹,还是赶紧起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因为很快宫里就会有第二道圣旨要来了,大殿之上阿爹晕倒之时,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封儿子做了长远伯。”
“长远伯府不大,养不起这么多人的,阿爹还是赶紧行动起来吧,要不然长远伯府就要没有阿爹住的地方了。”
“儿子不仅不希望那些不想干的人住进长远伯府,就是阿爹的那些姬妾们也都不要去的好。”
“毕竟儿子不愿意长远伯府,像唐国公府这样乌烟瘴气的,不清静。”
“皇后娘娘赐了长远伯的封号给儿子,那是恩典,是恩典做臣子的就当要感恩戴德才是。”
“毕竟恩典不可能每次都有的,若是不珍惜失去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虽然被自己的儿子给威胁了,但是巩成海却一点都没有生气,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巩建州,眼神里带着询问,不解和疑惑。
但是巩建州却转身离开了,并没有停下来为他做任何的解释,巩建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三天搬完家,这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唐国公府再落败,那毕竟也是个国公府,需要收拾整理的东西太多了。
不但如此,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些事可都不是小事。
自己可没功夫留下来,应付巩成海。
反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那就要看各人的了。
巩建州虽然不介意自己的长远伯府,多一个阿爹住进去,但是他更愿意自己的长远伯府,没有阿爹住进去才好呢。
看着巩建州离去的背影,巩成海迅速在自己的脑子里,盘算起了刚才巩建州说的话。
也就是说在听到自己,被褫夺了唐国公的封号而晕倒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儿子巩建州,又被皇后赐了个长远伯的封号。
所以他们巩家现在就算是没有了唐国公的封号,但是还有一个长远伯的封号在。
爵位不管大小,只要有爵位,他们巩家就还是公卿之家,而非寻常百姓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不做寻常百姓,怎么着都好。
这样就是将来于地下见祖宗的时候,他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想明白了的巩成海,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的恢复如初,开始吩咐人给他更衣梳洗,准备出去管事了。
巩建州出了巩成海的院子,就往刘氏住的偏院去了。
“大哥。”巩建州刚进门,惠氏的小女儿宛娘便跑了过来。
宛娘此时也不过只有八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她扑到巩建州的怀里,抬头用哭的红红的眼睛望着巩建州,问道:“大哥,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傻丫头,有大哥在呢,怎么会让你没有家呢?”摸着怀里小姑娘的头,巩建州心里又庆幸又后怕。
他庆幸自己有沈庭之这样的朋友,使自己的全家免于被牵连流放,他后怕的是,若真的被流放发配边疆的话,那最先倒霉的便是他这两个妹妹了。
“宛娘,莫要缠着大哥,大哥还有事情要做呢。”
这会儿说话的是刘氏的女儿名叫容娘,容娘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她比宛娘大许多,所以比宛娘要懂事的多。
家里出了事情,她也很担心害怕,但是她却能把这些都藏在心里不表达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若是表达出来的话,家里的大人就会更担心的。
“没事,大哥这会儿不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明明也害怕,但是却硬要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妹妹,巩建州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身为这个家里的嫡长子,他尚且不够被重视,更何况是这两个妾室所生庶出的妹妹呢。
她们从出生起,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看人脸色仰人鼻息,才能够生存下来。
而且她们的命运从一出生,也就被注定了,只待她们及笄成年之后,便会被当作是为家族铺路的棋子。
安排嫁进对家族有利的人家,或为妻或为妾,从一个牢笼里进到另一个牢笼里去,过完自己的一生。
不过现在好了,他巩建州立起来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重蹈覆辙成为无法掌控命运的人。
巩建州也把容娘揽在怀里,说道:“放心吧,只要有大哥在,咱们家每个人都能好好的。”
“咱们马上就要住进一个新的地方去了,到了那儿你们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到时候大哥再为你们请一位女先生,教你们识文断字可好?”
“真的吗?“宛娘把头从巩建州的怀里抬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嗯,真的。”巩建州拍了拍宛娘的头,说道:“好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你也不准贪玩了,去和姐姐一起帮忙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你要是表现好的话,晚些时候大哥让小厮去买王记糕饼铺的枣泥酥,回来给你和姐姐吃。”
“嗯,好。”听到了巩建州的承诺,宛娘立刻忘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欢欢喜喜的牵了容娘的手就离开了。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刘氏赶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巩建州就赶忙施礼,叫道:“大公子。”
“二娘以后不必叫我大公子了,叫我建州即可。”
以后大家都不会再生活在这唐国公府了,有些规矩该免就要免了,一家人在一起拘拘束束的,总归是不自在的。
“那怎么行,该守得规矩还是要守得。”刘氏规规矩矩了一辈子,是怎么也不可能会越界的。
巩建州笑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人的观念不可能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我过来看看,你们整理的怎么样了。”
“只有三天的时间,恐怕弄不完的。”刘氏一脸的为难,唐国公府的账就是一本烂账。
虽然平时是由自己,惠氏和管家一起管理的,但是这府里的主子多,开销也多,久而久之,这账就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