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守卫森严的军营里掳人,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楚流徵就是不见了。
一开始,嫌疑最大的是那些忽然闹事的犯人。
特别是杀了好几个士兵的青臼。
但所有闹事的,要么被抓,要么被杀,就连青臼也死在了吕飞刀下,没有一个逃出去。
连自己都逃不出去,更遑论掳人了。
担心楚流徵被装扮成伤兵或者犯人,黄莘亲自对照名册点了一遍人,不多不少,显然楚流徵不在里面。
大太监琢磨来琢磨去,眼皮子一跳,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流徵姑娘她该不会想不开当了逃奴吧?
萧靖凡用力捏着眉心,也在考虑这个可能。
不过,他只是想了一下便否定了。
那女人虽然想出宫,但即便是为了家人,也决不会不告而别。
所以,那女人只可能是被掳走的。
会是谁呢?
萧靖凡第一个怀疑的人是平宣。
但楚流徵失踪时,平宣在帮忙抓跑出来的青臼,没有时间掳人。
第二个怀疑的人是姜瑶。
可姜瑶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不可能是她。
彤娘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没离开过帐篷,也不可能掳人。
至于冯景,先不说冯景不会武,就是会,他跟楚流徵处得跟兄妹似的,知道楚流徵失踪之后急得就差跳溪了,跟着士兵到处找人,也不像掳人那个。
至于其他人,萧靖凡还怀疑过黄莘。
黄家有送女入宫,万一是后宫争斗呢?
但他认真想了想,又觉得是黄莘的可能不大。
楚流徵如今还是宫女,即便黄氏女要争,也不该和她争。
思来想去,竟一时没有符合条件的怀疑人选。
萧靖凡烦躁地握紧菩提珠串,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不经意扫过蓝色的衣摆,忽地一顿。
还有一个按理来说最不可能的嫌疑人。
他倏地抬眼看向周元德,问:“阴岚辞如何?”
“还在昏迷。”周元德有些诧异皇帝会在此时问起阴岚辞,但也如实道,“冯大夫说,姜观主强行让她身上的幽冥蛊陷入沉睡,阴岚辞太过依赖幽冥蛊,便也跟着陷入沉睡。得等姜观主醒来,将阴岚辞唤醒才能问话。”
还在沉睡,那便也不是阴岚辞了。
萧靖凡皱紧眉,不知怎的,总觉得此事跟阴岚辞有些关系。
他站起身,打算去关押阴岚辞的帐篷看看。
就在这时,吕飞疾步走入帐中,面带喜色:“陛下,找到楚姑娘了!”
萧靖凡一喜:“人在何处?”
“在楚姑娘休息的帐篷里。”吕飞道,“楚姑娘的胳膊受了伤,脚踝也扭了,冯大夫在替她包扎。”
萧靖凡听得眉头一拧,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问:“在哪儿发现的人?怎么伤的?伤得重不重?”
“在溪边发现的人。”吕飞快步跟上,“楚姑娘说她想去林子里摘些新鲜的紫苏叶回来煮水,不小心走得深了迷了路,被一头大野猪追赶,在树上待到野猪离开才敢下来。”
“她胳膊上的伤是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脚踝的扭伤是被野猪追赶的时候扭到的,勉强能走路,不算严重。”
周元德奇道:“林子里还有野猪?”
吕飞道:“或许是从附近的山里跑出来觅食的。”
他边说边看萧靖凡,楚流徵回来虽然是好事,但他有些怀疑楚流徵的失踪并非是为了躲避野猪。
自从楚流徵失踪后,萧靖凡派了不少人进林子里找人。
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是野猪也会被吓跑,没道理会一直守在树下,就为了楚流徵这口肉。
再说了,士兵们找人的时候都扯着嗓门喊,楚流徵就一声都没听见?
听见了为什么不回应?
总不能在树上睡过去了吧?
种种疑问,让吕飞不可避免地对楚流徵起了疑心。
瞧着萧靖凡的神情,他犹豫再三,还是在萧靖凡进帐篷之前喊住了他:“陛下且慢,请先听臣一言。”
萧靖凡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何事?”
吕飞扫了眼帐篷,压低声音道:“此事蹊跷,还请陛下留心一二。”
他说完就等着挨骂,毕竟自家陛下对楚流徵是什么心思他心里门儿清。人失踪刚回来,还受了伤,他竟然这会儿在陛下面前给人上眼药,不讨顿骂都说不过去。
但萧靖凡只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抬脚走进帐篷。
吕飞微讶,忙抓着刀跟上。
周元德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帐篷里人不少,辰星、彤娘、巳月等都来了,就连老吴都在。
听了这声通报,众人立刻起身行礼。
萧靖凡一摆手:“都起来吧。”
他径直走向床榻,视线落在榻上之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
只见楚流徵斜靠在枕头上,黑发披散,眼皮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嘴唇微白。
右边袖子挽至肘弯,玉白的肌肤上有零星划痕,靠近手腕处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被褥挡住下半身,看不见脚踝的伤处。
“陛下。”楚流徵要掀被子下床请安,让萧靖凡给按了回去,喝令:“老实待着。”
楚流徵扫了眼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因奴婢之过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还请陛下责罚。”
“非你本意,都伤了还罚什么?”萧靖凡扶着她靠回去。
周元德轻轻咳嗽一声,朝众人使眼色:撤!
众人:懂!
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
老吴见楚流徵没有大碍,出了帐篷就回伙房了,得将这好消息告诉唐老三他们去。
巳月侧头低低咳嗽两声,一张小脸儿还是没什么血色。她往帐篷里望了望,担心道:“流徵姐姐肯定是被野猪吓坏了。”
“你的伤也没好,先回去躺着,我在这儿就行。”辰星伸手放在她背上,替她顺了顺气。
“我送姑娘回去。”彤娘上前将巳月扶住,巳月对她道了谢,二人缓步离开。
冯景愣愣地盯着帐篷发呆。
辰星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提醒道:“冯大夫,你记得给流徵姐姐煎一副安神药。”
冯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吕飞抱着刀瞅他:“你琢磨什么呢?”
“有些奇怪。”冯景抬手摸下巴,喃喃自语,“难道……不可能……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