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帝被押解进京那天,刚好是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这一天,民间会买来糖瓜供奉灶王爷,让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皇宫内也会举行祭灶,仪式极为隆重,也是属于正祭中的一种。
帝都内外,早已弥漫开甜腻的麦芽糖香气,以及爆竹燃尽后的烟火气。
家家户户灶王爷的神龛前,都供上了晶莹粘牙的糖瓜,盼着他老人家上天庭说点好话。
而在皇宫之中,李彻却特意下旨,将祭灶的时辰提前了。
不是他不重视,而是因为今日有一桩更大的章程,足以震动天下,却是比祭灶还能告慰先祖。
那便是,大庆海军的献俘仪式!
献俘仪式,对李彻和大庆文武而言并不陌生。
当初在关外奉国之时,各蛮族的首领,乃至高丽等国国主都参加过奉国的献俘仪式,只不过他们是那个被献上去的。
而在帝都举行献俘大典,还是李彻继位后的第一遭。
当然,也有恪守古礼的礼官奏称,献俘乃兵戈血腥之事,于岁末迎新之时举行恐非吉兆,有干天和。
还没等李彻有所表示,殿内的其他臣子已经给那礼官喷得狗血淋头了。
如今这套朝堂班子的文武群臣,大都是从关外随李彻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硬茬子?
还血腥之事,不吉之兆,再血腥也是敌人的血,那就是吉兆不是凶兆!
再敢多比比一句,把你脑袋瓜子塞进你家婆娘的‘凶兆’里面去!
一番夹枪带棒的呵斥,顿时将那点微弱的异议碾得粉碎。
奉国出身的官员们多沾染了李彻的血性,不说政治风格偏向于‘战狂’,也是绝对不迂腐的。
于是,献俘之仪就此板上钉钉。
。。。。。。
这一日午时,阳光驱散了冬日的薄寒,洒在帝都城墙上。
献俘队伍自帝都正门而入,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万人空巷,挤满了街道两侧,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迥异于寻常大庆黑红军旗的海军旗帜。
如同海天般的白蓝二色,清爽又带着几分锋利,上面的‘庆’字随风飘荡。
李玠梳妆打理后,提前出城与队伍汇合,此刻正位于队伍最前方,充当献俘的主角。
却见他身姿挺拔如松,身着剪裁利落的蓝白色海军大将礼服,肩章闪耀,纯白披风在微风中猎猎招展。
而其余随行而来的海兵也不着甲胄,穿着简单硬朗的海军制服,随着囚车缓缓前行。
看惯了玄甲红缨的百姓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议论声嗡嗡而起:
“这是哪部分的军队,瞧着可真新鲜!”
“怎地都不穿铠甲?这披风能挡刀子吗?”
“别不是充场面的杂牌军吧?”
“嘘!慎言!咱大庆王师,哪来的杂牌?!”
百姓们不了解海军,只是看个新奇。
尤其是押送的那些囚车中,只有文初帝还勉强维持着一点尊严,被单独关押在一座马车里面。
其他南朝的文武官员们,则是个个蓬头垢面,缩在囚笼里瑟瑟发抖,与寻常市井待决的囚犯没什么区别,实在引不起多少注意。
队伍便在百姓们略带疑惑和审视的目光中,缓缓行至皇城正门。
突然,城楼之上,玄色的华盖出现。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城门楼上,向下方看去。
皇帝亲临城门楼!
人群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看!是陛下!!!”
“陛下万岁!”
“陛下竟亲自来了?!”
“看来此番献俘的不是小角色,竟然能让陛下亲自迎接。”
这一下,所有押送的海军将士胸脯瞬间挺高,步伐愈发铿锵有力,连眼神都变得锐利了不少。
只是一个瞬间,整个队伍的精气神为之一变,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饶是身上没有甲胄,仍是杀气弥漫,让人不敢小觑。
侍立在侧的怀恩上前一步,运足中气高喊道:
“大庆海军,第二舰队,副都督李玠——献俘!!!”
声浪陡然一静,随即是更大的哗然。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队伍前方,那个身穿白披风的将领。
好家伙!原以为是杂牌军,没想到领头的竟是这么大的官?
李玠立刻走到城门前,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行了个海军礼。
城墙上的李彻微微颔首回礼,沉声道:“将军辛苦。”
随后,军中文书官上前,开始念事先准备好的词:
“大庆海军全体同袍谨奏:伪朝僭帝,讳称文初,蒙国恩而窃高位。
僭号改元,裂我疆土;横征暴敛,荼毒生灵。
更连结不臣,窥伺神器,其罪上通于天,下渎于地,神人共愤,四海不容!
陛下神武,秉天伐罪,王师所向,丑虏披靡。
历岁余之征讨,终驱其于岭表南荒。
残寇惶惶,欲割据琼崖,苟延残喘于海外。
然天威赫赫,岂容宵小遁形?
我大庆海军,受命于天,扬帆破浪,追亡逐寇。
于琼州外海,焚其舟舰,摧其甲兵,全灭其军。
伪朝文武,尽成网罟之鱼;僭帝文初,终作槛车之囚!
今献俘阙下,彰陛下之威德,昭天命之攸归。
逆首在此,伏惟圣裁!”
文书官念毕,城下百姓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与喝彩声。
他们不懂太多文绉绉的词句,但最后几句是听得真真切切。
原来这些囚犯,竟是造反的伪帝和他的臣子!
“杀了他!”
“呸!”
“造反该死,反贼该死!”
“陛下万岁!大庆万岁!”
人群激愤,声浪如潮。
囚车中的文初帝面如死灰,将头深深埋下。
那些伪朝臣子更是抖如筛糠,有几个甚至湿了裤裆,腥臊之味弥漫而出,丑态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