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四个儿子本就因为父亲死在大年三十憋了一肚子火,听闻这卜卦的竟敢当面糊弄他们,顿时像被点燃的炮仗般炸了毛。
他们个个眼睛赤红,撸着袖子就从灵堂旁冲了过来,对着吴浩传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
拳头带着风声砸在身上,脚也像雨点似的踹过来,一边打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
“妈的!你是活腻歪了吗!敢跑到我们家来添堵找不痛快!”
“狗日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我父亲的灵前胡咧咧糊弄我们!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都对不起我爹的在天之灵!”
几个儿子一边打,一边咒骂!
吴浩传被打得抱头躺在地上,身子像筛糠似的抖,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不住地翻滚求饶∶“哎呦!哎呦!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他捂着脑袋,声音都变了调,“我家里还有80多岁的老母亲等着我回去伺候呢,她眼睛不好,走路都不利索,你们要是把我打死了,她老人家就没人管了,那可就真可怜了!求你们高抬贵手,别打了!哎呦喂——”
围观的村民们见这光景,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原来这家伙根本不会卜卦,全是瞎编乱造的!刚刚我还信了他的鬼话,给他搲了两碗米呢,真是白瞎了!”一个胖婶叉着腰骂道,满脸懊悔。
“可不是嘛!我也被他骗了两碗大米,当时还觉得他说得吉利,合着全是蒙人的!这种骗子就该打!给我狠狠打!”旁边一个汉子也跟着附和,眼里满是怒火。
不过也有些心肠软的村民,看着吴浩传被打得实在可怜,忍不住劝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个白发老者叹了口气,“他说到底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瞧着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刚刚他也说了,家里还有个80多岁的老母亲要养,要是真打出个好歹,老人家可怎么办?这次就饶了他吧!”
地理先生见吴浩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都渗了血,估计也挨够了教训,便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那几个红着眼的孝子们劝道∶
“好了好了!气也出了,让他走吧!”
几个孝子闻言,这才悻悻地收了手,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还恶狠狠地冲着吴浩传啐了一口,喝道∶
“今天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了你!往后再敢四处坑蒙拐骗,撞见一次打你一次,定不轻饶!”
吴浩传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漏着风,连声应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说罢,他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慌忙去捡地上的扫麻子。那布袋不知什么时候被踹破了个口子,里面的大米撒了一地,白花花的米粒滚得到处都是,他却顾不上去捡,抓起扫麻子往肩上一甩,就跌跌撞撞地朝着院外跑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地理先生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的人嘀咕道∶“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出来给人卜卦,这胆子也真是太大了!”
吴浩传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哪里还有半分给人卜卦的心思。
他背着那只被撕得破破烂烂的扫麻子,袋子瘪瘪地贴在背上,里面仅剩的一点米晃荡着,一路跌跌撞撞往村口跑。
脸上的血渍混着尘土,嘴角还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说“狗咬穿破衣,人敬有钱人”,村里的狗鼻子最灵,也最会看人下菜碟。
看到吴浩传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像是丢了魂的丧家之犬,村口那十几条平日里就爱追着陌生人狂吠的壮硕狗狗,顿时像打了鸡血般围了上来。
它们一个个弓着背,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转眼就把吴浩传团团围住,对着他不停地扑腾撕咬。
吴浩传吓得魂都飞了,慌忙握紧手中的棍子,胡乱挥舞着驱赶:
“去去去!滚开!”可狗狗实在太多,左扑右咬的,他那点力气根本招架不过来。
身上的棉袄本就被打得开了线,这会儿被狗爪子一挠、牙齿一扯,更是“刺啦”一声又裂开个大口子。
好在棉衣厚实,棉花絮絮扬扬地往外飘,倒也勉强护住了皮肉,没让他受太重的伤,只是那身棉袄棉裤,转眼就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活像个破麻袋。
背上的扫麻子也没能幸免,不知被哪条狗狠狠拽了一把,“啪嗒”掉在地上。袋子本就有破口,这下更是被狗狗们当成了新玩具,你撕我咬的,转眼就被扯得稀烂,里面最后一点米也撒进了泥土里。吴浩传看着那只跟着自己跑了几天的扫麻子变成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急,可眼下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捡,只能抱着那根木棍拼命挥舞,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狗狗们丝毫不怕他这虚张声势的样子,依旧围着他狂吠乱咬,把他死死困在村口动弹不得。
正在他手忙脚乱、拼命抵抗的时候,一只黑花短嘴的大狗瞅准了空子,猛地一蹿,死死咬住了他的脚踝。
“哎呦——!”吴浩传疼得惨叫一声,脚踝像是被铁钳子夹住,一哆嗦,手里的木棍也脱手而飞,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众狗狗见状,顿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马一拥而上,爪子、牙齿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吴浩传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是狗毛和泥污,耳边全是狗的狂吠和自己的痛呼,心里头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完了!今天怕是要活活被这些恶犬咬死在这儿了!
正当他濒临绝望的时候,不远处的村民发现了这边的状况,立马拿着扁担赶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吆喝着,把那些狗狗们全部赶走,此时,只见吴浩传全身血污的躺在地上,身上不知道被狗狗咬了多少处牙印,他只感觉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仿佛身上所有的地方都疼,又仿佛都不疼,他像傻子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木棍,又捡起破的不成样的扫麻子,甚至忘了向救他的村民道声谢,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向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