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淑看向师父,半个月了,她仍然没分析出师弟体内各种毒的比例。
甚至若不是师弟说当时附近所有有毒的蛇都来了,她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去验证,这才逐一确定,否则她现在可能都还没验出师弟中了多少中毒。
如今虽然知道中了多少种毒,但各种毒的比例仍然未测出。
这可比验证中毒的种类难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师弟体内的毒已经有了融合变异的倾向。
这毒太复杂了,她的水平不够,完全解不了。
陆云淑屡次不忍,旁敲侧击的询问师父,可师父对于她医术上的疑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一旦提及师弟的解毒之法,师父除了回一句放手去治外,其它一律不说。
半月来,她调配了数个方子,可师弟服用之后,除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外,毒一点没解。
如今师弟不仅浑身肿胀,精神也越发憔悴,这若是让张叔见了,师父恐怕没法交待。
听到张峰问及张虎,江微尘面色毫无变化,语气平和的说道:“张虎如今不便相见,张老弟若信我,将衣服放下,年底我会让他回去看望你们的。”
张峰虽然不解自己儿子有什么不便相见的,但也没在意。
“陈医师哪里话,若信不过陈医师,我如何会让我家那小子拜您为师。”
张峰将衣服留下,又寒暄了几句后告辞离去。
“师父,师弟越来越憔悴了,要不……要不师父您给他解毒吧。”
江微尘从一旁的书籍之中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方子递给陆云淑。
陆云淑接过,高兴道:“多谢师父!”
江微尘摇头,“这不是解毒方子,这是十全大补汤。你师弟身体被毒素破坏,元气受损,你按方抓药,小火慢熬,做成药膳给他补补。”
“啊,不是解毒的方子啊!”陆云淑大失所望。
看着师弟这般样子,不仅受蛇毒折磨,还要承受她试错的折磨,陆云淑心中有一股罪恶感。
“想开点,你对你师弟已经够手下留情了,若换了为师你师弟会更惨,你已经帮了你师弟了。”江微尘宽慰道。
陆云淑还是心有愧疚,江微尘换了个说法:“若你还是过意不去,那你可寻求你师弟的意见,让他在药浴和你治疗之间选一个,到时就是他的选择,与你无关。”
陆云淑还是不解,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般对师弟,这简直严厉得过分了。
江微尘没再解释,将张峰送来的衣服递给了陆云淑。
“给你师弟送去吧。”
……
后院,张虎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陆云淑拿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来到床边。
尽管知道师弟现在肿胀的身体不适合试衣服,但陆云淑还是问道:
“师弟,这是张婶给你做的新衣服,你要试试吗?”
听到这话,张虎突然一把抓住陆云淑的手,惊喜道:“是不是我娘来接我了?”
陆云淑摇头,“张叔刚刚来了。”
“爹~爹~我在这,带我离开,快带我离开,孩儿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张虎向着前院大叫道。
“张叔已经走了。”陆云淑打击道。
“走了?”张虎不信,“我爹不是来看我的吗?还没看到我,他怎么会走?怎么能走?”
张虎摇晃着陆云淑的手臂,陆云淑低声道:“张叔刚离开。”
“刚离开?”张虎一喜,连忙高声叫喊:“爹,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了。”
前院客厅和后院卧房离得极近,可任凭张虎如何叫喊,刚刚离开的张峰就是无法听到丝毫,身形逐渐远去。
张虎见叫喊没有效果,下床不顾疼痛就要追上去。
久久不见回应,陆云淑心道:果然如此,师父竟能屏蔽师弟的声音。
这半月时间,师弟不时惨叫,可上午学堂上课的学员却听不到丝毫,这明显有问题。
而且有问题的不止这一点,师父明明没有下山,亦没有人上山送药,可山上永远不缺药材。
再结合师父能以箫声控制飞禽走兽,师父所展现的能力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越是相处,越是能感觉到师父的神秘,好似不是人间人,而是无所不能的天上仙。
听到师弟的痛呼声,陆云淑回过神,看着师弟走路都困难的样子,这样子如何能追上张叔。
“师弟,没用的,师父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
刚刚师父已经答应张叔了,等年底会让你下山一家团圆的。”
“年底?年底还有八九个月啊!啊~老东西,你别让小爷我翻身,不然要你好看。”张虎不甘道。
……
时光匆匆,转眼间距离张虎中蛇毒就过去了半年。
半年时间对于江微尘来说过得极快,但对于被疼痛折磨得张虎,却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半年时间,陆云淑配了无数的药方,内服外敷、药浴等尽皆有之。
但几十种混合毒素相互交织,她依然没能配出解毒的方子。
反而每一次治疗,张虎都被折磨得够呛,陆云淑愈发愧疚,如今都有些不敢面对张虎了。
终于,没有信心的陆云淑跪在了江微尘面前,眼中含泪祈求道:“师父,弟子无能,解不了师弟的毒,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求您帮师弟解毒。”
江微尘看着自责的陆云淑,宽慰道:“你的治疗其实是有效的,虽然没能解毒,但也阻止了毒素的恶化。”
“你师弟的毒在整个琼州岛除了为师,无人能解,你能阻止一二已经很了不起了。”
两年熟记医书病历,一年坐诊,又有张虎这个试药人不断给她试药。
三年教导,江微尘虽没动用以心印心的强行灌输之法,但陆云淑如今的医术已然超过天下九成的郎中了。
她唯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没有机会见识各种疑难杂症罢了。
陆云淑只以为师父是安慰她,没有欣喜,而是说道:“师父,如今每一次给师弟治疗后,毒性都会有所变化,弟子才疏学浅,治不好师弟。”
江微尘看着陆云淑,知道不能让她再治下去了,再治下去她还没培养出自信,心中可能就会留下阴影。
而且张虎如今的毒也不是陆云淑可以治疗的。
在无数次的治疗对抗中,毒素已经变异,成为了张虎身体的一部分了。
“既然你不治,那就将你师弟叫来吧。”
“是,师父。”
陆云淑只以为师父要帮师弟解毒了,高兴的转身而去,很快就领着不情不愿的张虎来到院中。
半年煎熬,张虎上山时的稚嫩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忧郁,但若仔细观察,忧郁中又有一分坚毅。
半年时间,其肿胀的身体也早已消肿,在这般折磨中还长高了不少。
陆云淑自得了十全大补汤后,三天两头就给张虎进补。
一方面是担心毒素消磨其身体元气,损伤身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心中愧疚。
若不是江微尘能飞行,半夜隔三差五就出去进药,还真供不起这这消耗。
“师父。”陆云淑来到院中后,恭敬站在一旁。
张虎则仰头望天,以鼻孔示人,在数次请求他解毒无果后,张虎对他就已经不满到了极致。
开口闭口就是老东西、老东西的叫,数月以来,也不向他请教,总之一副要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