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嚓…噗……”
几乎是百将消失的同时,靠近山崖阴影的一段加固渠坝底部,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断裂声。
那是支撑木桩被利器强行斩断、夯土被快速掏挖的声音,数条黑影,正试图破坏水渠底部一处关键的石闸基础。
“敌袭!有贼人毁渠!西北角!”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更急促的铜锣声。
“动手!”
几乎是哨声响起的同时,李信也发出了号令。
他眼神锐利,瞬间锁定了渠坝上几个正在疯狂挖掘、试图制造决口的黑影。
接着,四面八方骤然亮起更多火把,破空之声大作。
早已埋伏多时的秦军锐士从暗处、从渠顶、甚至从水中暴起。
弓弩齐发,精准地覆盖向渠坝上那几道正在疯狂破坏的黑影。
“围!三合围!留活口!”
李信的指挥冷酷而果断,瞬间点燃了沉寂的军营。
随后,秦军迅速形成合围之势,火把的光芒瞬间将那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渠坝上的十余条黑影暴露无遗,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蒙面只露双眼,眼神冰冷嗜血,动作狠辣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骤然被围,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这些人反应极快,他们迅速结成一个背靠渠水的小阵,悍不畏死地反扑,试图撕开包围圈。
“杀!!!”秦军悍卒的怒吼压倒了水声。
刀剑碰撞的刺耳声、骨肉撕裂的闷响、濒死的惨嚎与压抑的怒吼瞬间交织成一片,在狭窄的渠岸上疯狂上演。
火花四溅,鲜血喷洒在冰冷的石壁和浑浊的渠水中。
李信稳立高处,冷静地指挥着包围圈收紧。
他麾下皆是中尉军身经百战的锐卒,配合默契,步步紧逼。
死士虽个个身手不凡,招招搏命,但在早有准备的秦军精锐面前且在李信亲自指挥的严密绞杀下,人数和地利尽失,迅速被分割、压制。
不过几个呼吸间,数名死士已伏尸当场。
剩余几人的被逼至渠坝的一处死角,背靠冰冷的石壁和渭水,退无可退。
为首的死士头目,左臂被箭矢洞穿,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眼见同伴越来越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弃械!降者不杀!供出主使,可活!”李信的声音穿透厮杀声,厉喝道。
他需要活口,需要知道是谁在打这条命脉水渠的主意。
然而,回应他的,是那死士头领一声凄厉的怪笑。
他猛地昂首,眼中是彻底的疯狂。
剩下的几名死士仿佛接收到了最后的指令,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同时将手中淬毒的短剑或匕首,狠狠抹向自己的脖颈。
动作之快、之决绝,让近在咫尺试图扑上去擒拿的秦军士卒都只抓到了一片残影。
噗嗤、噗嗤……
霎时间,数道血箭喷涌而出,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尸体接连倒下,砸在冰冷的泥土和石砾上,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凝固着至死的怨毒。
唯有那头目,在刀刃割开喉咙前,死死盯住高处的李信,嘴唇无声而剧烈地蠕动了几下,似乎在诅咒,旋即轰然倒下。
一时间,渠边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渭水奔流的呜咽。
见此,李信脸色铁青,快步走下高地。
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他蹲下身,翻找任何可能的标识。
死士的衣着普通,没有任何标识,兵刃也是制式杂乱,刻意磨去了所有标记,身上更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好狠的手段!”
李信站起身,望着渠坝上那几处被暴力破坏、险险造成垮塌的痕迹,以及一地自绝生路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绝非寻常散兵游勇,目标明确,行动干脆,败则自绝,分明是蓄谋已久,冲着瘫痪水渠来的。
“清理现场!所有尸体仔细搜检!破坏处即刻修复加固!今夜之事,严禁外泄!违令者,斩!”
李信的声音恢复了镇定,迅速下达命令。
随后他不敢怠慢,立刻返回营帐。
营帐内,李信铺开一方素帛,提笔蘸墨,将今夜遇袭、死士毁渠失败、尽数自刎且身份不明等情况详细写下:
“臣信顿首百拜大王陛下:今夜丑时三刻,瓠口要害突遭悍贼十余人袭扰,其目标明确,意在毁坏水下石闸基座,制造决口。
贼人皆黑衣蒙面,身手矫健,死战不降,败则尽数自戕,未留活口。
其身无标识,兵刃混乱,难寻根底。
然观其行止,训练有素,死志决绝,绝非寻常盗匪,疑为敌国蓄养之死士。
其意在瘫痪水渠,动摇我大秦根基,事态叵测,隐患深重,臣不敢专断,伏乞大王圣裁。
臣李信再拜顿首。”
写罢,他以火漆重重封印,唤来最信任的亲兵:“黑伯!持此密函,换马不换人,八百里加急,送入章台宫,面呈大王。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喏!”
.........
翌日夜晚,雍城,那座僻静的小院。
厅室内烛火摇曳,将几张或焦虑或阴沉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嫪隐居中而坐,面色看似平静,但紧握茶杯、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阿昌垂手肃立在他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门窗,手一直按在腰间匕首的兽皮鞘上。
下首坐着孟氏族长孟逸,年约五十,此刻正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一旁的嬴盛,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衣角,眼神不时瞟向紧闭的门外,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令人侧目的是,这嬴盛的面容轮廓,竟与主位上的嫪隐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油滑。
突然,小院外传来三长两短、间隔分明的叩击声。
阿昌如同狸猫般滑至门边,无声开启一条缝隙,一个精干的汉子闪身而入,他快步走到嫪隐身边,俯身贴耳,急促低语。
“砰~~~咔嚓!”
一声脆响,嫪隐将手中的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