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看着自己老朋友奥斯特那愤怒的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奥斯特的肩膀。
“我没说他们做的对,我也从来都不认可这种行为,你是了解我的,奥斯特。”
“看看周围,自从最高统帅部发送这道命令,这种疯狂难道是个例吗?就凭你我怎么改变整个东线?但是我们能做一件事,我们能决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声音清晰的说道:“先生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也不是qJ犯,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无论别人怎么做,我们都要坚守住身为人的底线,谁要是敢学刚才那群牲畜,我温特第一个活劈了他。”
奥斯特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众人再次重复道:“先生们,都要记住上尉的命令。”
士兵们默默的点头,收起了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他们看着那片燃烧的村庄,看着那对死去的夫妇和几乎精神崩溃的少女,心中充满了对战争的厌恶和对未来的迷茫。
温特安排两人带着这些少女和这些村民来到了一处靠近前线还没有被焚烧的偏僻村庄边上,尽管他知道这种行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漆黑的大染缸中,尽力守住自己和自己麾下士兵那一丝丝可能的人性。
……………
6月26日,清晨,谢夫斯克。
持续一天一夜的枪炮声终于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爆炸声,那是苏军工兵们在小心翼翼清理着德军留下的拌雷,松发雷,诡雷时候弄出的声音,这座城市的上空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在残垣断壁间,苏军士兵们正在打扫了激战一夜的城市战场,收拢伤员,同时将战友们的尸体一个个放入编织袋内,整理好他们的身份证明。
瓦列里在几名参谋和警卫的陪同下也踏进了这座被德军迅速放弃的城市,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街道上不时能看到被击毁的豹式坦克和化作燃烧废铁的四号坦克。
偶尔也能看到t-34-85的残骸。
当他们路过谢夫斯克警察局的时候,一股异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味道钻入所有人的鼻腔内,几名年轻士兵从警局门口冲了出来,一些人当场就吐在地上,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瓦列里见状立刻问道。
一名带队的中士强忍着自己的不适,敬礼报告道:“将军同志,地下室…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很多尸体,我难以形容…”
“带路,我去看看。”
“是,将军同志。”
瓦列里说道,跟着中士带队走入这个墙壁布满弹孔的建筑,他们很快在中士的指引下来到地下室入口,在地下室入口处这股子味道更加的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当视线熟悉昏暗后,眼前的景象似乎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觉得凝固了…
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尸体…到处都是。
男人,老人,女人,还有hZ,他们的尸体被随意的堆叠在一起,能看出他们是昨天才死的,但因为夏季高温的原因,很多已经开始逐渐腐烂,尸体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着。
还有一股子浓烈的汽油味,看起来德军已经做好消除这些罪证的准备了。
他们还看见七八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她们浑身赤裸,死前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凌辱。
整个地下室宛若一个人间地狱。
谢夫斯克警察局的位置靠近城郊,非常明显,因为苏军打的太快,德军根本没来得及处理尸体。
许多人连警察局都没管就跟大部队撤走了。
一些人也认为这个地方会在战斗中变成一片废墟,但并没有…
瓦列里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
他已经打了两年仗,从明斯克到莫斯科再到斯大林格勒和如今的库尔斯克,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与牺牲,他以为自己已经心冷如铁。
但见到这种有系统性的针对于平民进行屠戮…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大规模的,德军的军纪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慢慢崩塌了。
他们的兽性已经逐渐展露出来。
瓦列里感觉自己胸腔里翻江倒海,喉咙发紧,这种惨状,他不论如何都是习惯不了的。
就在这时,从列宁格勒就跟着他的秘书,谢尔盖快步走进地下室,他也被眼前景色给震惊到,但还是迅速回过神来朝着瓦列里低声说道:“将军同志,我们的人在警察局后面抓到了两个德国士兵和一个浑身都是伤的德军士兵,还有几个为他们效力的‘警察’,我们…”
谢尔盖话音未落,一名苏军士兵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他:“将军同志,我们还找到个活着的!”
“走,谢尔盖同志,那个先待会再说。”两人立刻跟着士兵来到了地下室深处,在一个角落的尸体堆旁,一个瘦骨嶙峋,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被两名苏军士兵用担架小心翼翼的抬了出来。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明显是被人强行拧过去的,骨茬已经刺破了皮肤,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双眼无神,只有微微隆起的胸膛证明着他还活着。
“立刻将他送到野战医院,尽量让他活下来。”瓦列里的声音尽力保持着平稳。
从列宁格勒之战开始追随瓦列里的谢尔盖从未见过如此沉默的将军同志,他仿佛一座要爆发火山,瓦列里没有再多废话一句,他对着谢尔盖轻声道:“带我去见见那些俘虏吧。”
在警察局后院临时看押的地方,两名德军士兵和八名‘警察’与一名躺在担架上浑身都是伤痕的德军士兵都在这里,能动的全都已经被反绑双手,蹲在一边。
“谁干的?地下室的事。”瓦列里先是走到那些德军士兵面前,用非常熟练的德语出声说道。
俘虏们低着头,没人敢应答。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地下室的事情,是谁干的!?”瓦列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撕碎了他冷静的外壳。
见依旧无人回答,他猛地上前一步,拽起一名德军士兵的脖领,他刚刚低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狠狠的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砰!”一声闷响,那名德军士兵被打的仰面栽倒在地,鼻血瞬间涌出。
谢尔盖和周围的警卫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瓦列里将军亲自打人,更不用说对待一个已经被俘虏的士兵。
“说!你们到底说不说!”瓦列里看着他们,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
这时…在地上躺在担架上的德国士兵嘴中用力发出微弱的声音:“是他们做的…”
见到这名伤员说话,两名SS和其他‘警察’明显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
“什么?”瓦列里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再次用德语轻声问道。
“是他们做的…那两个…那两个是SS的军官………那些俄国人也是帮他们的………他们…换的…是我战友的……衣服………军官服和我两位战友的…尸体…………都在后面………”
躺在担架上的德军士兵费劲的说道,瓦列里注意到他的口音非常奇怪,目光扫过,发现他的牙齿已经空缺好几颗…脸上满是被拳头打出的淤青和血肿,他的一只眼睛周围也遍布淤青。
“很抱歉……我们没…阻止他们……我和我的战友……”
“没事,你好好休息。”瓦列里轻轻拍了拍他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背,随后站起身,让谢尔盖派人去查证,以及其他两名医疗兵维持这名伤员的生命。
很快,苏军士兵带来了消息,他们确实在后面的杂乱的草丛中找到两件已经被脱下来的SS军官服,全身的。
还有两名已经死去的德军士兵,他们浑身被扒光,身体也都是淤青,看起来像是被活活打死的,附近还有几名SS士兵的尸体。
瓦列里明白了,大概率是德国陆军与SS的冲突。
这样来说就很明白了,不过这个幸存的陆军士兵还要再审一审。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胸腔中的怒火全都给压下去,原来是SS,这就不奇怪了。
看着这些人,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除去这名躺地上的德军士兵,这些人全都给我取消战俘的待遇,审讯后给我送上军事法庭。”
“把这两个人和这些二鬼子,全都给我送到西伯利亚最严酷的监狱中!”
“让他们在那里待一辈子,挖一辈子的土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说完,他没有管那些脸色苍白和求饶的战俘,转身带着谢尔盖等人离开了警察局的后院。
走在将军身侧,看着他年轻的脸庞,谢尔盖知道,将军一直在战争中坚守着,对敌人也保持着的宽厚。
在这一刻,对于这些不如人的畜牲,瓦列里的宽容关上了大门。
这是战争以来,他头一次见瓦列里如此愤怒,也是头一次,他下达如此严厉的惩罚。
瓦列里将军如此愤怒,他这辈子是第一次见,终生都没有忘。
…
“谢尔盖爷爷,瓦列里同志真是这么说的吗?”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看着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站在广场中央的领dao人瓦列里的纪念雕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无比的谢尔盖问道。
“当然了…孩子…”谢尔盖声音有些沙哑微弱,他已经成了一个百岁多的老人…,与瓦列里将军在一起的时光过的真快啊…
看着窗外飘荡的苏联红旗,听着大街上汽车鸣笛的喇叭声,看着远处飞艇上挂着的纪念瓦列里逝世两周年的电子屏幕,混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太快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