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黑莲化作的乌黑流光已至阵前,莲瓣裹挟的毁灭之气与阵法核心的银白符文相距不足丈许,空气被两种极致力量挤压得发出刺耳尖鸣,连归墟深处的混沌气流都被搅成了沸腾的墨汁。
准提眸中精光一闪,正欲催动黑莲引爆核心威能,却听得身侧传来一声急促大喝,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弟且慢!”
喊话的正是接引。他方才见准提动真格,便下意识掐指推演,指尖佛光骤然凝聚成一枚流转的卦象,先天八卦的虚影在掌心飞速轮转。
可刚触及归墟深处的因果线,卦象便剧烈震颤,无数血色纹路从卦象中蔓延而出,洪荒四洲被滔天浊浪淹没、亿万生灵哀嚎的惨状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接引脸色瞬间沉如锅底,周身佛光都因心绪激荡而泛起涟漪,若非他道心稳固,险些被这滔天业障虚影反噬。
准提虽急于验证至宝真伪,却也深知师兄绝不会无的放矢,早已暗中留了三分力。
听闻喝声的刹那,他猛地掐动法诀,强行收回注入黑莲的力量。
可先天至宝的威能一旦催动便如脱缰野马,黑莲骤然失去掌控,一缕毁灭气息倒卷而回,狠狠撞在准提心口。
“噗——”准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抹金色血迹,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胸前的菩提神光剧烈闪烁,被那缕反噬之力震得黯淡了几分,连掌心的灭世黑莲都缩小了一圈,莲瓣上的道纹也变得晦涩起来。
他捂着胸口,疑惑地看向接引,眼中满是不解——只差一线便能触碰到阵法核心,为何要在此刻叫停?
接引快步上前,传音将方才推演的血色景象告知准提,随即朗声说道:“师弟,你亲自推算一番便知,此地的因果绝非至宝那般简单。”
准提闻言心中一动,当即点头。
此前他并非没有推演过,只是元始天尊以玉清道韵遮蔽了归墟天机,每次推算都只看到一片混沌迷雾,连因果线都无法捕捉。
如今接引既能看清端倪,显然是元始撤去了道法遮掩,想必是有恃无恐。
他盘膝悬浮于虚空,双手结出菩提印,眉心绽放出丈许粗的淡金色神光直冲天际。
这一次,神光并未被混沌阻拦,反而如利剑般刺破天机,归墟深处的隐秘与因果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画面中,归墟海眼轰然崩裂,漆黑的浊浪裹挟着开天碎片冲向洪荒,东胜神洲的良田被瞬间淹没,南赡部洲的城池化作浮木,西牛贺洲的沙门在洪水中挣扎,北俱芦洲的凶兽随浪作乱,亿万生灵的哀嚎汇聚成穿透神魂的悲鸣。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万流归墟阵的崩塌。
准提猛地睁开眼,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脸色比接引方才还要难看。
他终于明白师兄为何阻拦——归墟沉寂亿万年,早已积蓄了足以颠覆洪荒的暴动之力,是这阵法将劫难牢牢锁住。
若是方才他真的击碎阵眼,不仅会引发滔天浩劫,自己与接引作为浩劫的始作俑者,必将背负无量业障,届时别说争夺至宝,恐怕连圣人果位都要保不住。
一旁的元始天尊始终负手而立,九龙道袍在虚风中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是那副威严淡漠的神情,仿佛对刚才的凶险毫不在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黑莲距阵眼不足三尺时,他道袍下的右手已经悄然握紧,三宝玉如意的灵韵在袖中蠢蠢欲动,只差一丝便要出手阻拦。
他着实没料到准提竟如此鲁莽,明明已点破其中利害,还敢真的动手。
元始天尊暗自松了口气,看着准提接引神色变幻,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嘲:“现在,二位师弟该相信,此地并无什么先天至宝了吧?”
此言如一块巨石投入静水,准提与接引几乎同时偏头对视。
准提眼中还残留着推演浩劫时的惊悸,此刻又添了几分懊恼,他飞快地给接引递去一道神念,满是不甘;接引则微微颔首,神色间带着无奈,掌心合十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
这无声的交流不过瞬息,两人便齐齐收回目光,对着元始天尊缓缓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幅度不大,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颓丧,连周身的佛光都黯淡了几分。
如今归墟的天机再无遮蔽,因果脉络如银线般清晰铺展在他们识海,无需再多言,二人早已明了真相。
此前他们循着归墟异动而来,见元始天尊耗三年心血布下如此恢弘大阵,只当是有绝世至宝将出,这位玄门圣人在独占机缘。
毕竟洪荒之中,能让圣人这般耗时费力守护的,除了先天至宝,再无他物。可谁曾想,这阵竟是为了镇压归墟暴动、庇护洪荒生灵而设,与“至宝”二字半分不沾。
准提抬手拭去嘴角的金色血迹,指尖捻动着菩提子,越捻越快。
他不仅白跑一趟,方才为试探还遭了先天至宝的反噬,胸前的菩提神光至今未能完全平复,这笔“亏本买卖”让他心头火气难消。
接引虽比师弟沉稳,却也暗自盘算——西方教本就贫瘠,灵脉稀薄,连件完好的先天至宝都难寻,此次为寻机缘,他们不惜违逆道祖禁令闯入归墟,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