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雯蹲在边境小旅馆的房间里,指甲深深抠进潮湿的砖墙。
远处佛塔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却盖不住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望着手机里横太董事局发来的定位——那片标注为“安全屋”的雨林深处。
“如果不去......”
她喃喃自语,喉间泛起铁锈味。
但如果去了,等待她的可能不是“商议对策”,而是永远无法开口。
旅馆的木门 “吱呀” 一声开了。
余雯抬头,看见老板娘端着姜汤进来,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姑娘,”
老人用普通话说道。
“后山的路不好走。”
这句话像把钝刀,轻轻割开她心里的恐惧 —— 原来在这个边陲小村,她的异乡人身份早已暴露,而所谓的 “安全”,不过是错觉。
夜幕深沉时,余雯决定离开。
她把名牌包扔进篝火,换上老板娘送的粗布衣裳,头发胡乱扎成麻花辫。
路过柜台时,她瞥见老板娘正在给两个男人开房间 —— 他们背包上沾着雨林的泥土,却刻意压低的棒球帽下。
她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余雯转身走向后门,脚步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 她怕自己走得太急,会让那两人察觉异常。
横太董事局的例会在国外的古堡里召开,十七世纪的水晶吊灯下,七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围坐在长桌旁,面前摆着的不是咖啡,而是秀水省警方最新的查封名单。
“秀水省不过是个支点,”
一号董事转动着祖母绿戒指。
“但中央督导组的剑锋所向,是我们整个商业帝国。”
他敲了敲投影仪,屏幕上闪过横太在全国二十八省的“业务网络”,每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个用金钱和权力编织的据点。
“现在边境的翡翠矿被查,中原的高速公路项目停工,就连香江的洗钱管道......”
“香江的账户已经转移!”
五号董事急忙插话,却在触及众人冷冽的目光时噤声。
古堡外的湖面泛起涟漪,倒映着董事们扭曲的面孔——他们曾以为用慈善晚会和政商论坛包装的横太集团,是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却没想到上面的决心现在如此坚决。
“最危险的不是余雯,”
二号董事摸出雪茄,烟盒上的梅花标记比国内版本多了把交叉的匕。
“是那个叫君凌的副市长。几年前他在乐县就压制我们,现在有梁友在省委撑腰,后患无穷。”
他喷出的烟雾笼罩住屏幕上的“君凌”二字,仿佛这样就能抹除这个心腹大患。
忽然,五号董事的助理冲进会议室,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老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国际刑警冻结了我们在瑞士的三个信托基金。”
长桌旁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
一号董事猛地起身,戒指刮过桌面发出刺耳声响:
“启动‘北风计划’。”
这个代号让所有人瞬间安静——那是横太集团的手段,用二十年时间在政商两界埋下的“休眠棋子”。
“但‘北风计划’需要......”
三号董事迟疑着,目光扫过众人。
“牺牲部分资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在Y市,君凌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最上方是《Y市横太关联项目维稳方案》,红色批注如蛛网般覆盖了每一页。
他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曾经的横太文旅城工地如今挂着“政府接管”的横幅,挖掘机的轰鸣取代了往日的奢华广告,却盖不住远处群众的上访声。
“君市长,信访局门口聚集了三百多位业主。”
秘书杨墨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监控画面:
抱着孩子的妇女举着“还我血汗钱”的纸牌,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身后是“烂尾楼无果”的标语。
“通知各区区长,半小时后开视频会。”
他摸出钢笔,在“安抚群众情绪”项下画了三个重点符号。
“首先解决烂尾楼复工问题,横太冻结的资产里,必须划出专项民生款。”
笔尖顿在“信任危机”一词上,他想起昨晚收到的省厅信息,里面夹着横太用业主购房款洗钱的银行流水,
“其次,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的行动——明天上午,我亲自去信访局接访。”
杨墨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忽然抬头:
“省厅刚传来消息,横太在秀水省的地下钱庄被端了,缴获的现金里有部分是拆迁补偿款。”
“立即公示这笔资金流向。”
君凌的声音里带着冷硬,
“让群众知道,他们的钱不是打水漂了,而是被横太偷走了。”
下午三点,君凌站在信访局接待室,握着第一位上访者的手。
那是位患病的中年男子,拿出的购房合同上,横太的梅花公章已褪色:
“我卖了老房子凑首付,现在楼烂尾了.....”
“您的合同我收下了,”
君凌将文件递给身后的住建局长,
“明天起,政府会协调第三方企业接盘这个项目,优先保障民生工程。”
傍晚时分,君凌来到横太旗下的烂尾小区。
夕阳的余晖中,几个孩子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踢足球,球门是用砖块搭的,旁边晾着的衣服随风飘动,像无数面等待升起的旗帜。
君凌靠在公寓的沙发上,月光透过纱窗,在他掌心投下斑驳的梅影,恍若前世今生的重叠。
作为重生者,他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横太的结局 —— 可即便知晓所有阴谋的起点与终点,他依然无法阻止横太集团如毒藤般蔓延至整个秀水省。
“横太的根系太深了......”
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里带着不甘与疲惫。
“大势所趋?”
他喃喃自语。
“但大势里也有无数人的选择。”
前世的他因为能力有限选择沉默,今生的他选择对抗,而像梁友、谢伟这样的人,正在用不同的方式汇聚成改变大势的洪流。
次日,君凌站在省厅的审讯监控室里,盯着屏幕上陈虎颓然的背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陈虎面前的供词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像一条条毒蛇,爬过“暴力拆迁”“伪造文件”“金融诈骗”等关键词。
尽管作为重生者,他早已预知横太的罪行,但当这些细节以口供的形式赤裸裸呈现时,胸腔里的怒火依然几乎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