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麟颇为闷闷不乐,他也举起了手中酒杯,只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朝廷派人来请求出兵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杨延麟放下了手中酒杯,叹了声气。
“你到底是何打算,为何中原涂炭,人相食,你却能视而不见,做到岿然不动,如果你认为大明气数已尽,不值得你救,可是你不能置天地苍生生死于不顾啊!”
“莫非侯爷是在等待,等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杨延麟说完这句话后,猛然抬头盯了李俊业一眼,“如果你是为了想自己做皇位,罔顾天下苍生而不顾,此等皇位生于不义,其祚何昌?”
李俊业不发一言,只是淡淡一笑,起身再次给杨延麟倒上了一杯酒。
“说……你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酒壶就在要出酒的那一瞬间,杨延麟骤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李俊业的腕口,拒绝了你这杯酒。
李俊业只得无奈地退了回来,轻轻地放下酒壶。
“秦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这江山我的确是想争一争!”
“你果然是如此……”杨延麟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多看李俊业一眼。
“不过,我并非打算当皇帝。”
“为何?”杨延麟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担忧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话,死死地盯着李俊业确定道:“此可当真?”
李俊业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从三皇至夏,皆为禅让,肇夏而始,天下方才为家天下,可是王朝兴覆,周而复始,以天下为一家之天下,必会将天下之公以为一家之私!”
“诸如我大明,光亲王就分封数十,郡王更是以千数之,至于什么宗室将军,中尉,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犹如黄河之沙,这些宗室不耕不作,生活优渥,所需者何得,整个天下奉之而犹不够。”
“如果不想此事重演,就必须将天下从一家一私还于天下之公,且皇位素来传嫡长而不传贤,然世间之人往往却是贤者少庸人多,这种传位方式也不合理!”
“你的意思,你以后将会模仿上古先贤的禅让制!”儒家慕古,杨延麟双眼灼灼有华。
“现在还不是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三言两语也能说明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都什么时代了,我一对皇帝没兴趣,二会将一家之天下,重新还给天下人之天下。”
李俊业起身重新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次杨延麟并未拒绝。
“不做皇帝,那你打算做什么?”杨延麟一怔。
李俊业被他这一问,也是问的一愣。
他放下酒壶,笑了笑,“‘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拥被’!我自然是要做江南富足翁了。”
“我现在有这么多钱,这么多老婆,又在国内和海外置办了这么多田产,到时等天下方定,我带着我们的老婆们,到处游山玩水,这里住住,哪里待待,不比做那危险又累人的皇帝强多了。”
杨延麟不相信有人会主动拒绝皇位得诱惑,但李俊业眼睛清澈而明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骗人。
“好了吧!这个话题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与你慢慢细说,但我现在可以给你保证,我决不会辜负天下万民。”
李俊业说时,仰首挺胸,双眸灼灼,满是浩然正气,杨延麟尴尬地低下头,久久不发一言。
“算了,今日并非是议事的时候,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也能跟你说到这里!”
李俊业起身,拱拳行了一礼后,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天又下起了雪来,簌簌的小雪,甚是可爱,如柳絮般,飒飒而落,吹入人间。
傍晚时间,行人稀少,李俊业骑着马,一手持缰,一手持着一个酒葫芦。
行几步喝一口酒,倒也觉得快活。
……
崇祯十六年正月十二。
天依旧冷,但阴沉沉的天,终于散去,大地放晴,阳光明媚,街上行人如织。
衙中无事,太阳西斜之时,李俊业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还未走出门,忽然驻守码头的一个校尉,兴高采烈的前来报告:“启禀侯爷,我们去探寻澳洲的船回来了……”
“什么?”李俊业一喜,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玄常子他们出港之后,足足一年杳无声息,此刻听到他们回程,李俊业如何不喜。
“回来的他们可否还好!”李俊业关心地问道。
校尉忙答道:“他们此刻正在港外等待入港,具体情况卑职不知,不过出发的三条船,一条也不少!”
李俊业高兴地猛拍了一下书桌,“走,赶紧带我去看看,我要亲自迎接他们!”
李俊业挂上剑,忙命人牵来马,在校尉带领下,由一众亲兵簇拥着前往码头。
大半年没到过码头,这次到来差点都快不认识了,码头又大了很大,以前的荒地现在满是各种各样的建奴,码头上人山人海。
没有任何空余的泊位,码头工人们,正熟练的用着码头上面巨大的杠杆吊,调运着装船下船的各种货物。
“侯爷,来了,来了!这是这三艘船!”
码上上海风猎猎,李俊业手仗腰间长剑,海风将他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
李俊业收缩瞳孔,果然见到港湾入口处正有三艘大船,正在缓缓地向码头泊位驶来。
码头这边也乱成一团,三艘船正在码头工人的协助下,为他们暂时让开泊位。
渐渐地船近了,李俊业就见到那三位活宝,正在旗舰的船头,玄常子手上像是正在拿着一张纸,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眉,像是正在思索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船头那三位活宝也见到了李俊业,兴高采烈地呼喊着向他不停的招手,李俊业伸出一只手,也招展着向他们示意。
没多久,船终于在码头上缓缓停靠,船还未停稳,不待船工系缆,玄常子就迫不及待的抓住船头一根缆绳,如猿猴一样,轻轻地滑了下来,道一道二有样学样。
反正这三活宝,从来不走寻常路,李俊业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