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家了！推开店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千叶一直焦急地守在门边，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背上裹得严严实实、人事不省的小八，脸色瞬间煞白！
“妻主！小八！” 他冲过来，想帮我，又怕碰到小八的伤处。
“我没事！小八发高烧了！快！准备热水！”我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半身是雪，小心翼翼地将小八背回里屋的床上。
千叶立刻去拿毛巾和热水。
“这……这脸……” 千叶看到小八脸上那毫无遮掩的、冻得通红又布满泪痕伤疤的模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去请大夫！”
“千叶，等等！”我拉住他，无奈地摇头，“今天是除夕夜，医馆早就关门了，大夫也回家过年了。”我探了探小八滚烫的额头，“先给他擦擦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我去熬浓浓的姜汤，给他灌下去发发汗，希望明天能退烧。今夜只能这样了。”
千叶咬着唇，看着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痛苦蹙眉的小八，最终还是含泪点了点头。
我迅速去换了身干衣服，胡乱擦了把脸，就去灶间熬姜汤。千叶则留在里屋，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帮小八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污垢，避开那些狰狞的疤痕，又帮他换下冰冷湿透的衣物。
等我端着滚烫辛辣的姜汤回来，和千叶合力，费了好大劲才把姜汤一点点灌进小八嘴里。他似乎被辣到了，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我和千叶都累出了一身汗。
看看桌上，原本热气腾腾、精心准备的年夜饭，早已变得冰冷。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但夜色已深。
“热热再吃吧。” 千叶看着冷掉的饭菜，轻声说。
“嗯。”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把饭菜端回灶上重新蒸热。
等到一切忙完，重新坐在饭桌前，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几乎是同时，“咻——嘭！” 绚丽的烟花在冰水镇的上空炸开，五彩的光芒透过窗户，照亮了我们疲惫却温暖的小屋。
饭菜热过之后，滋味难免有些流失，不复最初的鲜美。但此刻，我和千叶并肩坐着，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和烟花炸响，看着彼此眼中映照的点点光芒，握着对方温热的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与满足感充盈在心间。
“千叶，新年好。”我看着他清秀温婉的侧脸，轻声道。
千叶回望我，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还有未褪尽的对小八的担忧：“妻主，新年好。愿……我们一家人，岁岁平安。”
我们相视一笑，举起了手中的清茶，以茶代酒，在这烟火人间，静静地品味着属于我们的、带着淡淡菜香和浓浓情意的除夕夜。
而在里屋，高烧昏沉的小八，在浓烈的姜汤和厚实棉被带来的暖意包裹下，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梦境。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但那声音又奇异地化作了喜庆的唢呐锣鼓。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雪夜和破旧的弄堂，而是铺满了红绸、宾客如云的青州城。
他穿着一身华丽无匹的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脸上光滑无瑕，容色倾城。
他坐在缀满流苏的华丽花轿里，被抬向那座他熟悉又陌生的祁记饭馆？不，是抬向一座张灯结彩、气派非凡的府邸。
花轿停下，轿帘掀开。
他顶着红盖头，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牵住。
那双手的主人……是祁起。
周围是震天的欢呼和祝福声。
夜幕降临，无数绚烂的烟花在青州城的夜空中竞相绽放，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那是他曾经梦想过的，属于青州第一美人的盛大婚礼。
他盖头下的嘴角，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冰凉的泪水滑过滚烫的脸颊，却不再是因为痛苦和羞耻。
在这混乱而甜美的梦境里，在这漫天的烟花之下，他仿佛真的……过了一个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除夕。
一个自姬家倾覆、自他坠入地狱以来，从未敢奢望过的，带着人间烟火温度的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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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晨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进小屋。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特有的清甜香气。我刚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百合粥端到千叶面前，氤氲的白雾立刻温柔地笼罩了他清秀温婉的眉眼，也熏染得他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
“快趁热喝，养胃的。”我笑着催促。
千叶眉眼弯弯地拿起勺子：“谢谢妻主，年年岁岁都有这碗粥，真好。”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里屋门口站着的身影——小八。
他似乎刚醒，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怔忡，定定地望着千叶……或者说，是望着千叶面前那碗散发着暖意与专属气息的百合粥。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沉浸在某个遥远而甜美的梦境里尚未完全抽离，带着一丝恍惚的、近乎温柔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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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站在门边，晨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梦里那场盛大婚礼的余韵还在心头萦绕——漫天的烟花，震耳的唢呐，还有……一身红妆、被祁起牵在手中的自己。那份虚幻的温暖和喜悦，像一层薄纱，暂时隔绝了现实的冰冷。
然而，眼前的一幕，像一盆冰水，将他彻底浇醒。
百合粥的热气温柔地包裹着千叶，熏红了他的脸颊。千叶脸上那发自内心的、被珍视的幸福笑容，是那么明亮，那么动人。小八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那不是梦。那是祁起对千叶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的心意。
而他，除了那一次高烧昏迷中被施舍的一碗，从未再得到过。他永远只是那个在门外窥视、连嫉妒都显得如此卑微的局外人。
千叶没有他曾经那般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此刻，沐浴在晨光和爱意中的千叶，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名为“幸福”的魅力。这种魅力，竟让姬紫深觉得，此刻的千叶，比他记忆中最盛装的自己……还要耀眼，还要美。
原来，被爱着的人，才是最美的。
这个认知，带着巨大的讽刺和绝望，将他从梦境彻底打回名为“小八”的现实。
他是小八，一个寄人篱下、面目可憎的丑八怪。
祁起……是他的恩人，是千叶的妻主。
仅此而已。
那场梦，不过是心狱里开出的、最可笑也最悲凉的虚幻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