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至今记得当时她脑子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情况变得太过糟糕,让她一时间浑身上下只剩不知所措。
好在她还有个理智的优点。
当时的情景,是个人都知道这宅子没救了。她只得靠自己去救人。
此时画面适时暗了下去。
冗长的回忆结束在古宅被淹没的火光中,闫欣关于古宅最后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但随之而来的疑问却完全没有少,反而多了不少。
但马上,场面却转到了宅邸之外的山林里。
闫欣愣了下,发觉曲晚那边并没有结束,这意味着后面多半就是她不知道的内容——里面很有可能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不由自主地吐了口气,将因为回忆变得沉郁的心神收回,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曲晚和徐昶出现在场中。他们身后有密密麻麻的无数黑影。这些黑影来来去去,忙忙碌碌,或矮身或蹲下,闫欣辨识许久才认出这些黑影似乎在翻找什么。
闫欣生出些疑惑,随即听到了徐昶朝‘闫欣’说:“你真的都办妥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闫欣刹那间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曲晚干的?
方才那些黑影原来是在确认宅中还有没有活口?
寒毛一点点清晰地从自己的身体内立起,闫欣就像是现在才感觉到了山间古宅内的寒意,本能搓了下手臂。
从来没有靠近过她的张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站到她身侧。惊偶从他肩上下来,落在了她后背上——闫欣不合时宜地发现惊偶好像比离开她之前重了一点。
与此同时,一股幽暗的安神香从张朝那边蔓延了过来。
闫欣愣了一下,旋即察觉到了什么。
“您……”
张朝侧眼,给了她一个文绉绉的噤声两字,同时指着前面,说:“继续看。”
——
曲晚讥笑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办酒宴的人不是您和掌事吗?当真是个好借口啊,给闫欣送行。送死才对吧,还附赠了一宅子的陪葬,徐大人好阔气。哪儿弄来的药?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徐昶被她这满嘴的阴阳怪气说得沉下脸,也没了往日在曲晚面前的和气。
“胡说什么。药是你自己找的吧。这山里当真风水宝地,什么东西都有。”
曲晚说:“您不承认我也不强求,反正结果就是如此。”
徐昶固执地接着数落她,说:“我只是让你下药,死几个就行。今晚的宴会是为闫欣设的,宅中人在她身上下的小动作一直没少。她一直也不喜欢宅里的人,只要有人要将她行踪暴露,逼迫她杀人灭口这个动机合情合理。她没有翻身的可能。”
说着,他转向曲晚,补了一句。
“她彻底死了,你才有出头之日。要嫁祸到闫欣头上,死无对证了反而不好办。”
曲晚却不吃这套,闫欣意外发现她反驳徐昶的口气相当强硬,好似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他撕破脸来的。
“徐大人除了我之外,还下了不少功夫啊。那你怎么没好好吩咐要留几个活口?或者让活口替您下手杀人,对您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还省了我的麻烦。”
“现在好了,百来口人命都记在我们头上了,徐大人,您说,怎么办?”
徐昶看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森冷,他深吸了口气才压住面具隐藏在暗处的戾气,面对曲晚时又换成了苦口婆心的徐大人。
他装模作样地幽幽叹气,说:“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说什么都晚了。幸好你没事。”
曲晚面具上的双眼,斜着看徐昶。
徐昶的白面具此时呈现出的是一片晦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快速翻转。
“闫欣呢?”他问。
曲晚犹豫了一瞬,说:“您不是带人守在门口了?应该知道没人从里面跑出来吧。”
徐昶似乎很不安心,反复地嘀咕了两次。
“不能让她跑了,不能……”
曲晚警惕心很强,她下意识往边上退开了两步,朝徐昶挑衅说:“你还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翻天吗?就算跑了又如何。她在外面只是个通缉犯。”
场景外的闫欣愣了下。
她怎么知道自己是通缉犯?看宅内的情况,当时可能连家主都不清楚盛京内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徐昶——然而,徐昶为了能掌控整个宅子,不会把闫欣的事情告知曲晚,否则曲晚必定马上知道她的用处只是个替死鬼。
即便是前面的失言他说得也很隐晦。
然而此刻场景内的徐昶却丝毫没觉得不妥,甚至顺着她的话回道:“通缉犯也是个人。她身上藏着的东西价值太高,倘若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她的危险度比她身上的价值还要高。上面的人不会舍得对她下手的。”
闫欣失声道:“上面的人?什么人。”
回答她的只有徐昶那一句。
“那位想要的是她永世不得翻身,如此才好掌控。可惜啊,年纪轻轻。今后她离了古宅只会生不如死,还不如我大发慈悲送她一死。”
曲晚沉默了许久,闫欣看到她面具上又变成了空白,但话却还是说出来了。
“人都死光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徐昶面具上的脸变成了皱着眉的忐忑神色。
他顿了下,先前的紧张收敛了一点,他又换了另一套说辞说,“哎,原本我还想着总要留几个,先不论闫欣那边的事。万一我们入了天机阁,刚好出一点差错,还有弥补的机会。现在……哎。”
曲晚沉下脸,凑近徐昶,威胁说:“不是说有我就足够了吗?徐大人莫不是还藏了不得了后手。现在不想要我了吧。”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压低了声。
“毕竟,闫欣这个‘凶手’没有了,你还得找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比如我。”
徐昶被她这句话说得惊吓地往后飘开了两步,警惕地对着她盯了一会后,摇摆了下脑袋,接着找补得说了一句。
“怎么会,闫家的独女死了,我能靠的只有你了。”
‘闫欣’却道:“我又不傻,徐大人从故意让我听到您和掌事之间谈话那时候开始,或者在更早之前,您的目的就是利用我来灭这个宅子里的人了。”
徐昶面具上是笑,双手却是搭上了后背,握紧了掌中尖刀。
“当然不是。宅子里的人对我来说是必要的,我没有灭宅子的想法。要不是上面下了命令,要宅子里的人死,我也不想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曲晚信他才是见鬼了。
“徐大人,您那点小心思可没藏好哦。上面下令可没有要闫欣的命,但您,又是下毒又是追杀,可不像是要闫欣活着的样子。”
她忽而扬声说:“您又想同我说,天机阁底的东西才是关键,咱们要是拿不出来,又把人都杀了,那是自断后路。”
曲晚嘲弄地嗤笑了声,看着徐昶厉声说:“自断后路?我看断的是徐大人想灭口的路吧。我就知道你打算在事成之后要灭我的口。”
徐昶:“我说了,我不可能杀你。天机阁的机关,只有你们宅内人才有机会解开。”
曲晚收了脸上的笑,似乎不想再跟徐昶墨迹了,她直接开了口,说:“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或者宅内人进天机阁。”
“一开始,你故意和掌事不欢而散,为的就是拖长自己进入古宅的时间。”曲晚大叹了口气,说:“明明可以直接将事情交代给掌事,你却挑了我。引起了掌事的不满和猜忌。”
“我那时就在想,你图什么。”
曲晚瞪大了眼,眼中全是嘲讽。
“直到闫欣藏身进工具房,直到她说那里最安全,火烧不到。我才想明白,都是你的算计。”
徐昶道:“胡说什么,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用得着离开古宅,出外谋生。”
曲晚也不反驳他的话。
“没错,你在工艺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但你手段狠毒啊。你在工具房里藏了那么多的东西,我看不到吗?掌事都不知道您能经常进出宅邸呢。我也是宅内人,一看就知道……您是从宅子里出去的人。”
徐昶依旧企图蒙混过关,说:“工具房?哦,你说柴房那边。那边怎么了,我离开宅邸已经许多年了,怎么会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曲晚道:“哦,您不知道啊。那行,那些宅内人亲手撰写出来的秘籍都归我了。”
她转过身,准备往宅邸方向走。
背后的徐昶一瞬间面具上现出了修罗。
“哦,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曲晚冷哼一声,在后面的白面具徐昶扑上来之前,便抬手黑了后面的灯火。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扑上来了许多黑影,将陷入黑暗中的徐昶生扑在地上。
闫欣惊得心口直跳,她下意识要扑上去的时候,灯黑了。
张朝在旁边很及时地拽住了她。
“这些东西还是太危险了。”
闫欣心跳如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了那一瞬心悸引起的晕眩。
惊偶抱着她的脖子,不住地发抖,大概还是被她方才的惊吓传染了。她立刻转身,将惊偶抱给张朝,说:“它下手没分寸,还要劳烦您给看着点。”
“我来给你看孩子的?”张朝现在说话的口气已经不掩饰他也是个假冒的了。
闫欣说:“它虽然粘人,脾气大,但是很听话的。”
“最近它都贴身跟着我,它什么样我比你清楚,”身旁的人微叹了声,“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闫欣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曲晚得由我来解决,笑偶会协助我。您带着惊偶跟紧我就好。”
“好,你要就给你。我不跟你抢。”旁边的人回的干脆,“没让我有多远滚多远,算你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