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一会后径自走回来,说:“礼尚往来。我提醒你一下,你如果想知道我控制他们的原理,接近我哄骗我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闫欣意外了一瞬,思索了片刻,正色道:“我以为你会更希望抓任何机会赢过我。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好像不需要礼尚往来。”
‘闫欣’轻哼说:“这么明显的占便宜显得我没本事。我要证明的是不比你差,不是比你更卑鄙。”
听着完全不像是先前给人刻薄印象的人会说的话。这种攀比的小心思并不让人讨厌,只觉得还有些娇俏。
这时候,闫欣才觉得对方是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多的女孩子。
她见过的同龄人大多都是像尤三姐那样的大家闺秀,跟自己同类的却只有面前这一个。
同龄人之间,即便是拐弯抹角地骂她卑鄙,也让闫欣觉得舒服多了。
她忽然觉得她们之间如果不是对立的身份,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你可以多骂我一点,我绝对不会记恨你。”闫欣宽容道。
‘闫欣’嘀咕了一句:“……有病。你忘了当年你手中的那点东西被我偷走多少?”
“你还真以为技艺是想学就能学得到的?”闫欣诧异侧头看她一眼,说:“不如说,你要是愿意,我全部教给你都可以。”
‘闫欣’听了这话,并不高兴。
但她没有回嘴。
闫欣从前并不关心别人怎么看自己,但站在这里,她希望对方能好好了解自己。而自己也想多了解她。
她难得顽皮,故意说:“是不是更讨厌我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从小就是这性子,针对我的人,我也会做点让人不舒服的事报复一下。”
“就像现在。你从前算计,我就让你以前的机关算尽看上去像个笑话。啊,想想本来你和我都可以走更轻松的道路,也不必走到现在这个境地的。这种追悔莫及的念头让人抓心挠肺的难受,会是个深刻的教训,不是吗?”
‘闫欣’霎时被她这句话点起了怒意。
“胡言乱语,你根本就不明白……”
闫欣却马上出声打断了她。
“我明白的。”
‘闫欣’极力否定说:“我又不傻。”
闫欣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在盛京的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在宅子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一样。因为受伤太重,我们都只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低下头,喃喃地说:“虽然现在说过去的事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从盘龙镇离开之后的路,并不简单,我也是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人。”
‘闫欣’讪笑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闫欣也跟着笑了下,但却是和‘闫欣’不一样的苦笑,道:“就像你在跟我说你在宅子里的那些日子一样,至少我也应该坦诚一点,告诉你我这三年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这样,才公平。”
——
她这番话大概太过煽情了,包括张朝在内,在场的活人都静默了好一会。
许久之后,‘闫欣’回神说:“我果然还是特别讨厌你。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衬得人更加不堪。”
闫欣无奈道:“你只看得到我身上好的地方吗?”
‘闫欣’立刻反驳。
“我没说你一点好的吧。”
“好得让人讨厌吗?”闫欣仿佛找到了惹对方厌恶的方式,继续说:“那这种讨厌也不坏啊。对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清高得很,靠近你得来的东西就跟偷窃没区别。我们闫家家训很严格,从不做这种事。这样……有没有更讨厌我?”
说完,她以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姿态重新走回了张朝面前。
张朝看着她——面前的人分明眉目飞扬。
“表小姐在讨人嫌上当真是独树一帜。”他失笑说,“回去一定要提醒三小姐,千万不能太听你的话。”
‘闫欣’被她气得咬牙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闫欣笑着说:“我现在高兴,不跟你一般见识。”
张朝和她对了一眼,说:“那我是不是应该报答表小姐的宽宏大量。你这挑衅得太明显了。要我做点什么吗?譬如,万一她恼羞成怒,下令这一宅子的玩意攻击你,我可以带着你跑路。”
闫欣在宅中微暗的光线之下,双眼发着光。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张朝:“……”
片刻之后,她忽然想起了这次的事对尤乾陵来说也很重要,连忙和张朝解释说:“郡爷那边你别怕,我要是输了,我一定会说服她站在郡爷那边。放心。”
张朝咬牙道:“郡爷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闫欣愣了下——尤乾陵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他很难相信一个人。
但马上她回神了,摇头说:“那你就作为见证者在一旁看着就好。我一定会找到破她幻术的方法。”
张朝实在是服气了,大叹了口气。
闫欣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是埋汰自己,便想着这本就是她的事情。因为送惊偶过来而卷入这场无妄之灾里面也非他所愿。
她思索了一会,尽量找了个合适的措施安抚他说道。
“不用担心,虽然对方很强。但没到我束手无策的地步。”
“倒是你对偃偶一无所知,还在这种遍地都是能把你捏死的偃偶地盘上才是最危险的事。”
“你放心,惊偶和笑偶会保护你。只是若是有情况,你得听他们的话,这么简单的要求不难做到吧。”
张朝依旧冷着脸,轻哼说:“我怎么做我自己有分寸。”
闫欣没有多说什么,尤乾陵手底下的人跟尤乾陵差不多的脾性,都是不喜欢听别人摆布的傲气性子。
她当即转身,对着对面的人。
那人站在比她更隐蔽的黑暗中,浓重的夜色几乎要将她吞没。
闫欣忽然说:“你还记得那个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闫家小表姐吗?”
‘闫欣’没好气地回了一字:“谁?”
闫欣停顿了下,疑惑了片刻后说。
“不认识就算了。”
——
即便是有了变数,接下来的一幕依旧来得很快。闫欣基本能确定,‘闫欣’对她并没有表现上看着那么游刃有余。
她的警惕都藏在对自己的话中那隐匿了三分欺骗中。
譬如偷听掌事和徐昶那段,以她那利益最大化的生存方式,徐昶不可靠她就一定会找第二条路——也就是掌事。
尤其是这两者之间有一条鸿沟般的利益冲突。
将对方跟自己说的所有话全数回头看了一遍之后,闫欣再次确定了这点。假’闫欣‘才是掌握最全真相的人,这种真假难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
一边寻思着她只能将目前出来的几幕,主线拎出来再试探细节才行。
既然参与了里面,闫欣一边略微思索一下,侧头朝另一边说:“掌事早前是和徐昶是合作关系,是因为什么原因内讧的?”
‘闫欣’不想说,没好气地回道:“你不是就在里面吗?看不出来他们看着合作,实际各有心思吗?”
闫欣沉默片刻,说:“张朝你觉得徐昶是那么容易翻脸的人吗?”
张朝摇头说:“不是。”
闫欣嗯了一声。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当时站在外面听到了两人谈话后,就开始注意他们的每一次会面,后来听到了什么?我如果是你的角色,以你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站着。你和掌事后面接触过了吧。”
‘闫欣’没有作声,但闫欣看到了她隐藏在夜色当中,汹涌的仇恨。
闫欣忽然想到,‘闫欣’的立场其实对她本人来说,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如果是闫欣本人,她可以有很多选择,甚至她本就不需要古宅和徐昶任何一方的帮助。
“……我知道了。当时你确实站出来了,所以掌事才当着徐昶的面收你当了养女?你……就是族谱上的那名叫曲晚的养女。”
徐昶是个对自己不利的人,会下很重手的豺狼。其手段非常阴毒龌龊——从他送了那两个跟自己有过节的倒霉鬼就看得出来。
‘闫欣’别开眼,她刻意转了声,说:“养女的身份对我来说是个保障,不是坏事。至少后面你处境变得差了,也有我这个养女身份的原因。”
“你要记恨我,我也无所谓。”
闫欣太佩服她了。在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下,她还能理智做出最好的处理方式。
她真的可能没有面前这个人那么有韧性,换做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真能做到她这个程度吗?
做不到的,闫欣不得不承认,三年前自己就差点死在盘龙镇里。
“记恨你做什么,你能让我看到三年前的真相,一直等着我回来。”闫欣哪壶不开提哪壶,“哦,你讨厌我不记仇这点,抱歉,又让你更讨厌我了。”
‘闫欣’道:“等你过了我的这关,从这个幻境里离开,再来跟我大放厥词。”
张朝听到她提起这里是幻境,下意识四下看了一圈,低声问闫欣。
“你擅长的是偃术吧,这幻境……能破吗?”
闫欣却是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模样,坦荡地摇头。
“现在还不行。我跟你解释一下,偃术,包含了幻术。”
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但张朝略微停顿了下,竟然相信了她这毫无根据的信心。
“那行,我们能不能平安无事,就看你了。”
闫欣沉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我拿到最后的真相,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