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直起腰昂起头,清了清嗓子,讲道:“哦,弟兄们,你们好,我叫宋大龙,金龙军的总督,我爹是宋江,你们可能听说过。”
下边的喽啰们一听“我爹是宋江,”立即全都大眼瞪小眼,嘁嘁喳喳起来,他们绝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宋江的儿子,我的个天,太有福气了。能跟着金龙军干,有宋江的儿子给自己当头领,当啥总督,你听听人家这个名字就不简单,大龙,总督,呵,跟着这么个人干,这辈子不愁了。乍一看,就是个小孩子嘛。其实,宋大龙已经成熟了很多,都有了细软的胡子碴,只可惜他爹不长胡子,所以他也不长,只是一点点绒毛,看上去格外显小,又加上宋大龙没有继承宋江那个黑乎乎的脸,而是随他娘长了一张白生生的面庞,所以看上去格外显小。花寨的喽啰们,在心里盘算起来,都庆幸自己的选择。宋大龙给喽啰们讲完了话,又宣布,留下第一师,也就是刘小四这个师,在这里镇守,然后,带着众将领以及俘虏返回自己的总部。
且说,华州知府刘智跟花寨的老大华山虎是老交情,至于何时交往上的交往到何等程度无人知晓,当然,刘智跟华山虎已经有三年多的交情这事,知晓的也不多。
华山虎对刘智够孝敬,也真的够意思。单说每年过年给他的孝敬钱,就很是可观,最少也得给他个百儿八十两的银子,有时候还给他黄金。华山虎还在太华山的西南山脚下,专门搞了一个花草树木非常繁茂、一年三季有花有草、位置偏僻环境清幽的院子,里面有几栋房子,并且派了六十多个弟兄,由一个头领带着,在这里常年看守。而每当刘智来小住的时候,就增加到一百多人守卫。其实这就是金屋藏娇之地。
刘智只要到这里来,华山虎都要从长安城找上四个最擅长做刘智喜欢口味饭菜的厨子,最少要有五个以上的女孩伺候,这些女孩儿一色儿的十八岁以下,并且是华山虎派人专门从江南花钱买来的,一个个都是既温柔如水又秀色可餐,又送女人又送钱,你想想这华山虎在刘智的手里,那该有多么的香,那地位该多么的高,多么的重要。所以近三年,华州府按照朝廷和永兴军的要求,先后剿匪六次,每一次都落空。只有一次,官府抓到了几个小喽啰和一个小头领,最后还把那小头领又放走了。正因此,华山虎在太华山一带成了名副其实的一霸,也成了这一带人尽皆知的老大,谁都不敢招惹,谁也招惹不了。不但不敢招惹,而且太华山原来的四个山寨都要定期给华山虎上贡。因此华山虎给刘知府上供的黄金白银,为刘知府所花的钱,都来自这些上贡的钱财。
最近几天,刘知府不知咋回事儿,老是做恶梦。有一次,他梦到华山虎从太华山那最陡最险的山崖上掉下去了,一下就没了人影。所以这天夜里,他老早就被惊醒了,再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华山虎摔下山崖时的情形。到早上他就把师爷叫来,给他说起了自己的梦境。他跟华山虎的事,只有师爷知道,通判和其他州一级的主要官员是绝对不知道的,他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当然,他的贴身侍卫和跟师爷关系最铁的州役也是知道的,因为许多具体事他两个都要参与,并且要他们去处理。他跟师爷把梦境和自己的猜想说了之后,就让师爷派人到太华山去打探一下,花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动静,也没有消息?眼看着就已经春末时节了,刘知府一心想着到他那个太华山别墅去度假休闲一番,所以这心情很是急迫。再加又做了这么一个恶梦,他便更加急切。
那州役接受了师爷的命令,骑马前往太华山打探情况。从华州到太华山本就不远,当天就回来了。一回来,那州役就跟着师爷慌慌张张的来向刘智去报告说:“报告府爷,不好啦,不好啦!”
刘智惊问:“啥不好了,你慌什么呀?快说。”
那州役说:“花寨叫人家,全、全都平了,把山寨老窝都端、端啦!”
刘知府一听,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其实,他并不担心那个华山虎被人家平了,平了就平了吧,不就是个土匪头子?自己少点收入固然可惜,可万一要是哪天他跟这华山虎的事被捅出去,朝廷追究起来自己可就麻烦了。自己眼下在朝廷里,虽然也有靠山,这靠山嘛,就是高俅,算是牢靠,也够强大;可是他得罪过那个童贯,童贯带兵在这里打仗的时候,让他负责后勤给养的供应保障,可是他供应不上,并且仗着跟高俅的关系,不大买童贯的帐,结果最后童贯打败了,被西夏人打跑了。童贯觉得很丢脸,这笔账就记在了刘知府的头上,所以此时他担心万一要是被童贯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毕竟人家童贯和高俅都是朝廷的高官,说不定高俅不会向着他了,自己不就倒霉了?奋斗拼搏了这么多年的官位就会泡汤了,所有的东西就会全部化为乌有,因此他越想越担心起来,当着下属的面,表面平静,实则心急火燎,就又问,“你有没有打听到,是什么人能把这花寨给平了?在太华山上还有谁能平得了他?”
那州役说:“哎呀,府爷呀,我们早就听说了,只不过那时候,那个什么金龙军还没有动静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们就是在太华山老老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竟然把花寨平了,花寨的全部头领、八大金刚,大头领的贴身卫兵,全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刘知府一听,嘴巴张得老大老圆,能塞进一个鸭蛋,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好久,终于喘上一口气,才又问:“你是说,花、花头领他死了?”
得到州役肯定的答复后,他心里反倒突然平静了踏实了。是啊,既然这个花头领死了,他少了一份大大的进贡项,过年过节不会有人再给他进那么大的贡了,并且他那个别墅,他那金屋藏的那些“小娇”也不会再有了;可毕竟这人一死,他从华山虎手上得到的那些好处,他们之间的那些见不得阳光的事儿,也就无人知晓石沉大海了。这样,他怎么能不觉得放心踏实呢?这真是有失就有得、福兮祸所存、祸兮福所倚呀!
刘知府暗暗叹了口气,可是他又觉得,看来太华山上有了更强的势力,并且这更强的势力,能灭花头领华山虎,那说明这股势力不小也不简单,并且肯定跟他的官府不对付,因此他就又问:“你有没有打听到,到底是谁平的花寨呀?花寨这么强的势力,一千多号人呢,比咱州里直接管的厢军都强大,何况他还有八大金刚,武艺都那么高强,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平了?”
那州役说:“报告府爷,倒是问到了,听说是叫金龙军的一个队伍,也是土匪。那金龙军的头,哎哟,老爷啊,不敢说呢。”
刘知府一听,觉得这事不简单,急问:“你说嘛说嘛,你怕什么?咱们是镇守西北边疆的,怕什么?当年史进朱武那些人那么厉害,后来连那鲁智深都来了,不是照样被咱们给打败抓起来了?要不是那宋江借了朝廷宿太尉的力量,咱如何能放他们?说。”
那州役这才说:“啊,是这样,平掉花寨的人是金龙军,金龙军的头子号称总督,叫宋大龙。他爹,您一定知道啦,那是宋江。”
这回刘知府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直接站起来,一手扶着椅子扶手,晃晃悠晃晃悠,哆哆嗦嗦半天才说:“你你你你是说,宋、宋公明那个宋江吗?”
那州役说:“哦是啊是啊,别的我就不清楚了,就打听到这些。”
刘智赶忙对师爷说:“你抓紧安排人,多安排几个,出去打探,到太华山一带去打探,到底这个人如何来此,为何这么厉害,他能轻轻松松灭掉了花寨,灭掉了花头领,这就说明他很厉害;又是宋江的儿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如梦方醒般,惊异地问道:“宋江这个儿子,宋大龙,宋大龙,哎,是不是几年前在河北武安让宋江救走的那个呀?”
师爷说:“正是。我听说过,宋江就这一个儿子,并且还是私生子。”
刘知府一听,就在屋里转起圈儿来,一边转圈一边说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娘的,宋江他这个儿啊,看来跟他爹还不一样,比他爹还要猛啊,听说在武安的时候他居然越过那青崖寨,跑到山西去打涉县,把县衙都给占了抢了。那时候就已经那等厉害,又发展了这些年,岂不是更厉害更凶猛了?赶快再派人去打听吧,打听清楚。要是弄不清楚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哪天他们闹事儿就闹到咱华州府来了,真到了那一步,咱不就倒霉呀?咱最起码得要费力,花钱兴师动众,麻烦!”
于是,师爷又派了三路人马,由州役带领出去打听。两天以后,三路人马全部回来了,一起来向刘知府报告。刘知府听完报告,几乎是目瞪口呆。把人打发走了之后,让师爷叫来了安抚使和通判一起商量,如何对付这个宋大龙。他刚说完打探来的情况,那安抚使却说:“哎呀,眼下恐怕还不能动手。再说,他们也没到咱们华州来折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师爷却说:“两位老爷,两位长官,有件事儿下边没有上报,我也是才刚听说。前不久这伙人到华州来抢过一次啊,抢走的东西可不少,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是悄悄来,又悄悄走的。下边的巡检也好,您手下的军人也好,都为了息事宁人,没敢吱声。再说他们只抢富人,不动官府一草一木。他们还公开对抢过的那些富人说是宋江的儿子。富人们一听是宋江的儿子,也就没人报案。”
知府听了师爷这话,说道:“嗨!这就说明,这伙人够厉害呀,比那个华山虎厉害的多,并且他跟华山虎不一样。看来我们得好好的研究研究如何对付他们。”
州役说:“这伙人可能不好对付。听说,那大头领,就是宋江那儿子,从他爹那里学了一些战法什么的,挺会打仗,并且人也多。他们去平花寨的时候,五六千人呢,跟咱州里全部驻军差不多。根据我派出的人得到的情报来看,他们的人是从梁山上带来的,也就是宋江带着人被朝廷招安的时候,这些人没有接受招安,而是跟着这个宋大龙来到了这里,悄悄的占据了太华山的一个山头。看来是华山虎看到了他们的威胁,想要提前动手灭了他们,其实就是龙虎核相争啊,没想到敌不过,竟被他们给平掉了。”
通判说:“按说,没用咱们费力,这华山虎被灭掉了,不是好事么?”
刘知府说:“是啊,这倒不错。可要知道,灭了一条狼,来了一只虎,并且是猛虎,是那武二郎在景阳岗打死的那种猛虎啊,不得了。看来,咱们得好好想想办法,调集全部兵力,在他们平了华山虎之后,正在得意忘形之际,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把他们灭掉才行,不然,夜长梦多,让他们在这里发展得更强大了,可是大祸患。”
此时安抚使悠悠地说:“唔,眼下恐怕不好办,没那么简单呐。”
“为啥不好办?”刘知府忙问。
安抚使道:“您不是知道吗?他是宋江的儿子。宋江现在是楚州安抚使,他这官也不小啊,并且他为朝廷立了那么大的功,在朝廷里可是威名赫赫。不看僧面看佛面,咱要是把他儿给办了,他到朝廷告咱一状,想想呗,该是多大麻烦?我可是听说宋江跟当今圣上那、那......”
刘知府说:“你就说嘛,哎哟,我的安抚使啊,你是军事长官怎么这么黏糊?”
安抚使这才说:“哎呀,宋江跟那李师师,李师师是什么人,大概不用我说了吧?这个宋江跟那李师师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李师师罩着他呢。咱们要是惹了他的儿子,那他到那李师师跟前一告状,告给了李师师就等于告给了圣上,圣上一怒,你我这乌纱帽还能戴得住吗?我看暂时先不要招惹他,只要他不到咱华州来闹事,他哪怕到别的州去闹,任由他闹。他如果到华州来闹事,咱们有他的把柄,就可以处理他。那时候就算皇上,也保不了他。他不占理,老天都不饶他,就算在圣上面前,咱也好说话。对不?”
刘知府一听,道:“唔,有道理,那就先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