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此夸赞,倒是把张任从之前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公义不敢当大帅赞誉。驻守米仓关,为朝廷保住一条入蜀之道,实乃本分,不值一提。”
张任终于完全恢复到他本来不卑不亢的习性。
“哦?入蜀如此之难吗?难不成刘玄德有割据之心?”
蔡成顺势把话题转到刘备的心思上,想听听张任怎么说。
“玄德公之心,末将不敢妄自揣测。只是玄德公入益州后,有很多行为,让末将不解。”
“请公义道来。”鲍信不失时机地小小催促了一把。
“君郎使君入益州后,对世家大族举起屠刀,还将吾晋为牧府治军从事,本是为仿照青州推行新农体系。
“然玄德公入益州后,却利用君郎使君任其负责推行新农体系之机,架空君郎使君,交好世家大族。此乃公义困惑之一也。
“要推行新农体系,不是要剥夺世家大族的利益吗?为何会交好世家大族呢?
“君郎使君病逝,玄德公说因公子中毒沉睡,故须观望内阁对天下的治理情况,同时也为护民军留下一条后路,吾等非常理解且赞同。
“然数年下来,内阁也册封了玄德公为益州刺史,可玄德公却从不招兵买马,目前益州境内,还是当初任岐、贾龙叛军三万人,以及吴懿麾下东州军一万余人,只是都纳入了兴汉军旗下。
“如今,由赵韪率两千人镇守葭萌关,由严颜率两千军镇守剑阁县,吾率五千军镇守米仓关,翼德率五千军于江州,再去掉一些老弱病残,大都督云长只余两万军驻守成都。
“此外,益州境内再无兵马。哪怕是玄德公以怀柔之策收服了益州境内的山匪、水匪,亦都遣散于农庄务农。
“由此看来,玄德公并无割据之心。
“然,自大帅中毒沉睡后,至此已四年半有余。
“在这四年半中,内阁不插手护民军事务,兵部确实归陛下直属,各军团皆有战绩。
“按《汉报》上所载,东北军区已除尽扶余势力,高句丽王庭也避入白山之中,扶余、高句丽百姓已融入我大汉;
“征东、征南二军团,固守大江防线,让江东曹操、江南孙策数年来无法越江一步;
“西南军团收服西羌八族,让直通西域的河西走廊再无外患。
“征西军团在完全掌控河州之地后,兵分两路。
“西路入西域,重新收复西域三十六国,天山以北之乌孙国现已成为大汉的天北州,同时以乌孙国为出发地,向北不断压迫北匈奴的生存空间;
“东路出阴山,沿着浚稽山、涿邪山一路西进,迫使西部鲜卑王庭迁往狼居胥山,且与西路一起形成对北匈奴两面夹击之势。
“征北军团在并州蝗灾后,一改过去小规模骚扰之模式,而是兵分三路。
“西路直插燕然山,欲复当年窦宪‘勒石燕然’之功;
“中路直扑狼居胥山,欲复‘封狼居胥’之功;
“东路则扑向呼伦湖,说是要尽灭东部鲜卑,保障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以东之东北平原再无外患。
“在如此用兵情况下,还历经了‘四年五灾’,整个大汉北方却在内阁的治理下越来越好。
“尤其是历经近四年的‘天下大辩论’,大汉新制已坚如磐石,再无恢复旧制的可能。
“玄德公也由此在益州观望了三年多,似乎应该率益州回归大汉朝廷了。
“然玄德公对此事却只字不提,且又允吾之请,让吾驻守米仓关。
“若想割据,便不应该让吾来驻守米仓关,毕竟吾出自京都军事学院;若不想割据,便应尽快准备回归朝廷之事。
“玄德公如此矛盾行径,乃困惑之二也。
”吾虽不懂新农体系,却知公子当年在青州,一年便让青州大变样,三年便让青州富甲天下。
“然如今玄德公在益州推行新农体系亦有三年之久,世家大族亦未从中作梗,可益州百姓据蜀中平原之利,却仍没有富庶起来,还是手中无钱,衣食皆缺,只是不担心战乱之祸罢了。
“同样三年,都是新农体系,为何益州与当年青州相差如此之大?此困惑之三也。”
张任今日面对蔡成,可真是竹筒倒豆子,一口气把他内心所有的困惑都说了出来。
管亥、鲍信、卫信三人听了,也觉得刘备的行径有些匪夷所思。
这刘备到底要干什么呢?
半晌后,蔡成突然笑了。
“玄德公不想割据,但也不想轻易把交州交给朝廷。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四个字一出,除卫信外,管亥、鲍信与张任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玄德公一直在怀念成公子,内心中一直期冀着有朝一日成公子来成都接他回京。
所以,让张任镇守米仓关,就是告诉内阁和兵部,益州对朝廷,对护民军,是不设防的。
也就是说,朝廷什么时候想收回益州,直接派人来就可以收回,但要刘备离开益州去往他处,那是万万不能。
只不过,张任还是有疑问。
“大帅,那玄德公为何要对益州世家大族如此之好?”
张任身出寒门,自然对世家大族是有怨恨的。
因为寒门都是世家大族竞争中的落败者。
益州张氏之所以成为寒门,当然是受其他世家大族打压的结果。
“公义以为玄德公的‘仁德’之名是从何而来的?”蔡成笑问。
然后蔡成就叙说了刘备在青州琅琊国之时,不仅对琅琊王刘容很好,同样对琅琊国的世家大族很好。
他对世家大族的要求只有一个:允许相府按市价收购世家大族的多余田地。
琅琊国是封国,表面上是琅琊王刘容的封地,可治政之权却归于琅琊相,也就相当于太守。
太守的官府称为郡府,那琅琊相的官府就称为相府。
琅琊国的世家大族开始时还不把刘备当回事,可刘备却在琅琊诸葛氏和琅琊王氏的配合下,一族一族的拜访,哪怕乡绅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