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翊的马车在家门口停下时,他的妻女果如他猜想那般,已经吃过晚饭,此时正一处说话。
而上官惠和何淑兰,母女俩听着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便都从座位上起身。
尤其是淑兰,一边陪着母亲站在廊下等着,一边笑容灿烂地看向母亲道:“娘亲,爹爹果然没赶上晚饭,这下要说我们没有等他了。”
上官惠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挽着自己的手面:“淘气。”
雨后地潮,何翊也没有快走,但一进大门口,脚下还是不自觉就加了点速度,再抬眼时,瞧着不远廊下两个身影,不觉笑意绽放。
这边淑兰也已松开母亲,主动先下了前阶,迎着何翊过去,嘴上欢快道:“爹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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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当女儿被岳母留住家中,见妻子对此表现失落,何翊还曾开口安抚,可自打刚才进了家门,女儿在边上叽叽喳喳,又是吩咐下人摆饭菜,又是粘着自己跟前跟后,何翊突然有点明白当日妻子那份失落的心情。
于是饭毕闲话之时,何翊主动说道:“叨扰你外祖母这么些天,可也足够了。”
淑兰正起身去从小翠手里接茶来递给爹娘,刚刚把茶捧至爹爹桌前,便就闻听此言,立时美目一瞪,嘟了嘟嘴道:
“女儿可是乖巧,哪里叨扰祖母。”
何翊哈哈一笑。
淑兰说着转身把母亲的茶也摆好,自己才在母亲身侧坐下。
何翊道:“这回又是做了什么,要让你外祖母大半夜派人来说,却是惹得你母亲没睡好。”
淑兰也是到家才知道这段前因,已经跟母亲道歉并解说清楚,这会儿听父亲再提,却是去拉母亲手臂,撒娇道:
“娘亲您快帮女儿说说,女儿可是冤枉的。”
上官惠笑而不答,眼见女儿有了着急模样,这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淑兰脸颊,安抚道:“这会儿是在自己家里,姑且容你这般无状,若被别个见了,却要耻笑。”
淑兰小嘴一瘪,眼珠子一滚,忽又眼睛放光看向自己父亲:“爹爹!女儿这次是给您出题来了。”
何翊放下茶盏,饶有兴致道:“哦?”
小翠去而复返,奉命将淑兰早先誊抄的手记拿来,何翊拿在手里,却是先向自己夫人递去一个眼神。
淑兰见状,笑道:“这就是今日我跟娘亲暂且议得的,爹爹先看看再说。”
何翊闻听此言,又见上官惠只是回了一个微笑,更觉好奇,便也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一时室内只余掀动纸张的轻微声响。
片刻之后,纸张皆已重新放回桌上,端坐的何翊则微阖双目,又再静默几息,复才睁开眼睛,缓缓道:
“夫人所说,兰儿所说,皆有其理,不过……”
淑兰一旁催道:“爹爹快说。”话一出口,立刻感觉到身旁注视,忙往另一方向微微偏了脸去,躲开母亲的目光。
何翊倒是不在意,停顿之后,自行接道:
“这位医师,于我虽称不得久仰大名,确也听过别人提起,称其医术甚好,只是寡言,就说这香,似我这般职事所需,日夜相处,但医者行医问诊,对气味的讲究,也绝不会在我之下,想来日常也不会随身放那些个香物。”
淑兰一听,疑惑反问:“女儿不解。”
“嗯?”何翊转头看向女儿,笑问,“如何不解?”
“爹爹说医者为防气味流窜,不会随身带香,但那些个避秽防病的草药小袋又如何算?似藿香艾叶之流,不也有香?爹爹这般说,似有失偏颇。”
此话一出,不止何翊哑然,上官惠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地看向自己女儿。
但旋即就听何翊哈哈大笑,并连说三个“好”字,才再道:“我儿慧且勇极。”
淑兰一听父亲这话,却觉脸颊微热,下意识就还重新转过身子去贴自己母亲。
上官惠倒还由着女儿黏腻,但也看向自己夫君道:
“这位孙姓医师,他的老师本就母亲家里府医,只不过老府医一向住在那边家里,前些年云游之前,向母亲推荐的这位弟子,母亲原也想着与老府医同样招待,却是被其婉拒,言说召之即来,日常还在自己药铺看诊。”
“哦?”何翊好奇道,“还有自己的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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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为朝廷效力的官家太医,相比游方郎中、在别人药店里的坐堂医及豪门大族的居家府医,有自己的药店且是亲自给人看病的医者,无疑是最理想的民间医生形态。
游方郎中四海为家,没有稳定性,让人无法安心与其建立长久信任。
府医虽生活有保障,也能放心让人打听,但既然为人家所聘,人身依附下只能专职服务于特定人群,变相地也少了自由。
坐堂医师与府医又是相类,看似收入稳定也有居所还能不时出诊有自由,但因为药材不受掌握,方子难免也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