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将银狼长枪扛在肩上时,守备骑士正用剑鞘撬开训练营大门的锁扣。
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照亮孩子们沾满草屑的脸颊 —— 他们挤在杂役中间,眼神里还残留着邪气退去后的茫然。
“把东侧的空置宿舍收拾出来。”
江哲的声音在夜风中带着金属质感,“杂役们知道库房的伤药在哪,让他们先处理孩子们的擦伤。”
他瞥向骑士铠甲上未愈合的裂痕,“你的肩甲需要重铸,今天剩下的事交给副手。”
守备骑士刚想应声,却被江哲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指尖划过对方脖颈处淡去的暗纹,“银面具的事,不是现在该追查的。先顾好活着的人。”
骑士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单膝跪地:“遵命,江哲大人。”
江哲点点头,转身时正撞见滕川雅抱着一摞净化符站在台阶下。
她把符纸塞进怀里,指了指训练营西侧的方向:“藏书楼在那边,靠近后山的石壁,平时只有导师能进。”
两人穿过训练场中央的演武场时,石板路上还残留着召唤阵灼烧的焦痕。
滕川雅踢开半块碎裂的魔导具残骸,突然低声问:“前辈,暗影霍拉真的…… 没有弱点吗?”
江哲的脚步顿了顿。夜风掀起他披风的一角,露出里面银纹魔法衣的微光:“任何存在都有破绽,包括概念体。”
他看向远处后山的轮廓,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更暗,“就像弥彦,他的破绽是对‘逆转’的执念。”
“可它们能吞噬攻击,还能寄生人类……” 滕川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如果有一天,连魔戒骑士的铠甲都被逆转了呢?”
江哲突然停下脚步。
月光落在他侧脸的轮廓上,血色魔导轮的微光在瞳孔里闪烁:“那就打碎概念本身。”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滕川雅想起银狼铠甲撕裂暗影时的决绝,“霍拉能杀死暗影霍拉,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 —— 只有理解黑暗的人,才能真正终结它。”
说话间已到后山石壁下。
藏书楼像块嵌在山体里的黑曜石,通体由暗灰色巨石砌成,尖顶直刺夜空,哥特式的尖拱窗里没有半点光亮。
整栋建筑占地约半亩,西侧紧挨着训练营的废弃地牢,墙角爬满干枯的常春藤,藤蔓下隐约能看见渗出石壁的暗紫色污渍 —— 那是邪气残留的痕迹。
“这里以前是幽月法师的专属区域。”
滕川雅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她说古籍需要阴干,所以常年不见光。”
江哲踏入前厅的瞬间,鼻尖萦绕着旧书霉味与魔导药草混合的气息。
正厅中央立着座青铜星象仪,指针停留在 “暗影象限” 的刻度;
四周的书架高达穹顶,摆满皮质封面的古籍,其中几排书脊泛着暗紫色,显然浸染过邪气。
他的目光扫过西南角的书架,那里的灰尘有被刻意拂过的痕迹,地面还残留着半枚魔导符的灰烬。
“二楼的藏书都是加密的。”
滕川雅踏上旋转楼梯时,木质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需要导师的血纹才能打开,不过……”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二楼传来的女声打断。
那声音像浸过蜜的冰棱,甜腻中带着刺骨的寒意:“魔戒骑士大人远道而来,何必麻烦小雅呢?”
江哲抬头时,正看见楼梯转角站着个穿深灰长袍的女人。
她的发间别着枚月牙形银饰,眼角的细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左手握着根镶嵌紫水晶的魔导杖 —— 杖身缠绕的蛇形纹路,与幽月法师笔记里的插画完全吻合。
“幽月法师。” 江哲的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我还以为你和其他导师一样,成了弥彦的‘材料’。”
幽月轻笑一声,紫水晶杖头突然亮起,照亮她身后的书架。
那些书架上摆满了装订成册的手稿,封面上用古魔界语写着 “暗影共生实验记录”。
“弥彦太急了。” 她缓步走下两级台阶,长袍下摆扫过地面的暗纹,“真正的研究,需要耐心。”
滕川雅突然攥紧了拳头。
她终于认出,幽月胸前的月亮徽章上,刻着与银面具操控者斗篷内衬相同的符号 —— 那是暗影霍拉阵营的标记。
幽月法师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总算等到了你!江哲大人!我看中的钥匙终于出现了!”
但江哲可没有等反派自言自语的说完话的习惯,他直接出手了!
银狼长枪破风的锐响在二楼回荡时,江哲的瞳孔骤然收缩。
枪尖本该贯穿幽月法师心口的位置,却像刺入浓雾般毫无阻碍。
暗灰色的衣袍被气流掀起,露出底下空无一物的虚空 —— 长枪带着千钧之力穿过她的躯体,重重砸在身后的书架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惊得滕川雅捂住耳朵。
诡异的是,那排堆满古籍的书架既没倒塌,也没被捅穿,反而像海绵般微微凹陷,随即反弹出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银狼长枪荡开三尺。
江哲握枪的虎口发麻,枪身震颤的频率与暗影霍拉吸收攻击时如出一辙。
“急躁可不是好习惯。”
幽月法师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她抬手理了理发间的月牙银饰,身影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魔戒骑士的铠甲能撕裂概念,却未必能穿透‘真实的谎言’。”
江哲迅速后撤,银狼长枪在身前划出半圈银弧。
他盯着幽月的轮廓,对方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蛇形,与书架投下的阴影诡异地融合:“虚影?但逆转力量的特性是真实的。”
“本体在地下三层的冥想室。”
幽月轻笑一声,紫水晶杖头点向虚空,杖尖的光芒里浮现出训练营地牢的幻象,“这里只是用‘镜像魔导术’投射的影子,带着我一丝本源气息 —— 包括你很熟悉的‘逆转’。”
她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目光扫过枪身残留的微光,“就像刚才,你的力量没被吞噬,只是顺着影子的脉络,送回了本体那里。”
滕川雅突然拔出魔导笔,幻化成剑。
银刃直指幽月的虚影:“你也是暗影的傀儡!和弥彦一样疯了!”
“疯?”
幽月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个,分别出现在楼梯口、书架旁和星象仪顶端,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当你看着霍拉撕碎亲人,看着骑士在逆转中崩溃,就会明白 —— 常规的战斗永远走不出死循环。”
江哲突然抬手按住滕川雅的魔导笔:“让她说。”
他的血色魔导轮在掌心转动,试图解析虚影的构成,却发现对方的魔导波动与暗影霍拉有着 90% 的相似度,“你把我比作钥匙,是什么意思?”
“钥匙能开锁,也能锁门。”
幽月的身影重新合一,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发黑的古籍,书页自动翻到画着循环符号的一页,“人类怕霍拉,霍拉依赖人类的‘阴我’,就像光与影,永远共生。”
她用紫水晶杖在书页上画圈,“但如果把所有光都变成影,再把所有影变回光呢?”
“你想让全人类经历一次转化?” 江哲的声音冷得像冰,“先变成霍拉,再用逆转术变回来?”
“不是变回。”
幽月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虚影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是超越。就像淬火的钢,经历过霍拉的‘阴我’淬炼,人类会彻底摆脱被寄生的可能 —— 到那时,没有霍拉需要斩杀,没有守护者需要牺牲,这难道不是和平?”
滕川雅气得浑身发抖:“用无数人的痛苦做熔炉?这叫和平?”
“痛苦是必要的燃料。” 幽月合上古籍,书页合拢的声音像骨头摩擦,“而你,江哲大人,是唯一能点燃燃料的火。”
她的虚影突然凑近,紫水晶杖几乎触到江哲的铠甲,“银狼铠甲能撕裂暗影,也能承载暗影 —— 你的血脉里,流淌着‘转化’的密钥。”
江哲猛地后退半步,枪尖直指虚影的眉心:“所以你研究暗影霍拉,培养弥彦,都是为了逼我动用这所谓的‘密钥’?”
“逼?” 幽月的身影突然淡化,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书架的古籍中,只有声音还在回荡。
“我只是在等。等你看清这世界的本质 —— 所有的守护,最终都是为了打破循环,哪怕代价是先成为循环的一部分……”
光点彻底消散的瞬间,整栋藏书楼突然剧烈震颤。
江哲冲向窗边,看见训练营方向升起暗紫色的光柱,与地下三层的冥想室连成直线 —— 幽月的本体正在动用那丝被逆转的力量,启动某种仪式。
“她要干什么?” 滕川雅的声音带着惊慌。
江哲望着光柱顶端盘旋的暗影,突然想起弥彦临终的呓语,想起幽月笔记里 “虚空回响” 的记载。
他握紧银狼长枪,枪身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她要把整个北瀚城,变成第一个‘淬火炉’。”
“那您快阻止她!前辈!” 滕川雅的话音还悬在喉间,脚下的青砖突然发出蛛网状的脆响。
暗紫色咒文如活物般顺着裂缝窜出,藤蔓般缠绕着两人的脚踝,转瞬便将他们的身影吞噬在幽光织就的牢笼里。
暗紫色咒文缠上脖颈的瞬间,江哲的血色魔导轮突然爆发出。
不同于以往的银光,这次的光芒带着灼热的金红,像是从血脉深处涌出的岩浆,所过之处,那些藤蔓般的咒文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卷曲的黑灰。
“前辈!” 滕川雅的惊呼声被光浪吞没。
她眼睁睁看着江哲周身浮现出半透明的银狼虚影,那虚影张开巨口,朝着藏书楼顶端的暗紫色光柱发出震彻天地的咆哮
—— 光柱中段突然爆出刺眼的金红光芒,如同被巨斧拦腰斩断,原本笔直的光柱瞬间溃散,化作漫天飞散的暗影碎片。
“破!” 江哲低喝一声,掌心的本源之力顺着锁链状的咒文逆流而上。
光牢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暗紫色光壁上浮现出无数裂痕,那些构成牢笼的暗影能量像是遇到了克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滕川雅只觉得手腕一轻,缠绕的咒文已化作灰烬,而江哲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楼梯口。
“跟上!” 江哲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
滕川雅连忙提气跟上,奔过旋转楼梯时,瞥见那些古籍正在自动焚烧,书页上的循环符号在火焰中扭曲成绝望的尖叫 —— 显然是仪式被强行中断引发的反噬。
冲出藏书楼的瞬间,夜风卷着灰烬扑面而来。
训练营中央的暗紫色光柱已经彻底消散,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冒着白烟的巨大符文,像是被硬生生从中间撕裂。
江哲踩着符文边缘的焦痕,朝着地牢入口的方向疾奔,银狼长枪拖在身后,在石板上划出一串火星。
“地下三层的冥想室是幽月的专属区域,有三重魔导锁!”
滕川雅紧随其后,语速快得几乎喘不过气,“她的本体如果在那里,肯定布下了……”
话音未落,江哲已在转角处停下。
地牢入口的铁门像是被无形巨力扯开,扭曲的铁条上还挂着未燃尽的咒符。
他侧身钻进通道,本源之力在周身形成护体光罩,将墙壁渗出的暗紫色邪气隔绝在外。
通道两侧的火把在光罩经过时骤然变亮,照亮满地散落的魔导具残骸 —— 显然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到来前破坏了这里的防御。
“她在故意引我们来。” 江哲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他踢开一具拦路的魔导具,指尖在墙壁的刻痕上轻轻一抹,那些新留下的爪印里还残留着幽月的魔导气息,“这些痕迹太新了,像是刚离开不久。”
到达地下三层时,厚重的石门早已洞开。
冥想室内一片狼藉,中央的星象台翻倒在地,水晶球碎裂的碴子里混着暗紫色的黏液,墙角的书架被劈成两半,散落的古籍上用鲜血画着未完成的召唤阵。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导药草味,与暗影的腥甜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没人?” 滕川雅握紧魔导笔,警惕地环顾四周。
冥想室的石壁上布满了幽月研究的符文,其中几处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在诉说主人刚刚离开的匆忙。
江哲的目光落在星象台的底座上。
那里压着一张泛着紫光的符咒,边缘用金线绣着循环符号,正是幽月常用的咒纸。
他伸手拾起符咒,指尖刚触碰到纸面,上面的字迹便自动浮现,用古魔界语写着:“钥匙若不愿插入锁孔,便只能看着门永远紧闭 —— 你错失的,何止是觉悟。”
“她跑了!” 滕川雅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就这么让她去祸害北瀚城?”
江哲将符咒捏碎在掌心,金红色的本源之力瞬间将其化为飞灰。
他走到石壁前,指尖划过那些发光的符文,突然冷笑一声:“她没走太远。”
符文的光晕里,残留着一道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指向地牢深处的废弃矿道,“这是她的诱饵,也是她的挑衅。”
银狼长枪突然在他手中震颤,枪身投射出的虚影指向矿道入口。
江哲转身时,眼底的金红尚未褪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矿道。既然她想玩,我们就奉陪到底。”
滕川雅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藏书楼里幽月的话。
她握紧魔导笔,快步跟上的同时,心底升起一个疑问:幽月口中的 “钥匙”,究竟是指江哲的力量,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而那扇需要钥匙开启的 “门”,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矿道深处传来蝙蝠惊飞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未尽的追逐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