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杨灵周身那虽萎靡却依旧顽强不灭的焚天真意火苗，语气带上几分感慨。
“更难得的是，你体内那数枚‘符石’……竟能提供近乎无限的真意本源支撑，且品质之高，犹在寻常化神真意之上。此等机缘，福祸难料，你好生把握。”
言罢，玉蟾不再多言，抬手轻轻一抛。一道乌光划过弧线，稳稳飞向杨灵。
杨灵伸手接住，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玉的戒指，戒面平滑，却天然烙印着不断流转变化的阴阳鱼道纹，隐隐与周围天地气息交感。
戒指本身便散发着浓郁的空间波动，其品阶显然远超杨灵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储物法器。
“戒指内，有二十道不同的化神真意传承烙印。”
玉蟾的声音传来。
“并非玉简记载的死物，而是历代部分先贤或老婆子收集的散修化神，在坐化或离世前，以特殊手法剥离出的、蕴含其真意核心感悟的‘传承真意’。每一道皆可反复体悟，理解。其价值，远超二十枚记载功法的玉简。”
她看着杨灵，眼神意味深长。
“此物，非是赔偿，亦非妥协。而是投资——投资你的未来。老婆子活了两千余年，见过天骄无数，但如你这般，身负大因果、大机缘，心性坚韧，悟性超绝，却又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者，寥寥无几。
今日结下一份善缘，他日你若真能在这即将到来的苍兰乱世中乘风而起，登临绝巅，或许……九阴九阳宗亦能沾你几分光。”
杨灵握紧手中冰凉的黑戒，神识微微一探，便能感受到其中那二十道或炽热、或冰冷、或飘渺、或厚重的不同真意波动，每一道都像是一颗蕴含着独特道途的种子。
杨灵心中暗叹，以前自己斩杀那几位化神初期，他们的储物法器往往在激战中损毁，内里物品也大多湮灭，何曾有过如此完整珍贵的收获？
这才是底蕴深厚的宗门与散修之间的差距。
杨灵收起黑戒，再次朝着玉蟾郑重拱手。
“前辈厚赐，晚辈铭记。此番对决，获益良多，往日恩怨，自此两清。”
玉蟾轻笑一声，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那里是荒州所在的方位，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恩怨两清最好。荒州魔种之祸已成燎原之势，几个沉寂万年的老不死似乎都有动静了。这苍兰界，平静太久了……乱世将至，机缘与杀劫并存。
你天赋虽高，却无强大宗门庇护，无体系完整的根本功法指引，更无足够的人脉与资源网络。独行侠的路，在太平年月或可逍遥，在这等大势将起之时，却是步步杀机。”
杨灵默然点头。
玉蟾所言，正是自己的症结所在。
化神之境，已非单纯靠个人苦修与冒险就能快速精进。
功法、资源、情报、庇护、乃至同道交流，缺一不可。
此番与玉蟾一战，看似平分秋色，实则自己败了，更让自己清醒认识到自己的短板。
攻击手段单一，真意运用粗糙，缺乏体系化的战斗法术与防御神通，续航虽强，但爆发与变化不足。
“晚辈明白。此番之后，当觅地潜修，整合所得，补全短板。”
杨灵沉声道。
两人又简单交流了几句，话题多围绕苍兰界近期局势、各州化神动向、以及一些上古秘闻的传言。
气氛竟是从未有过得平和，仿佛方才那场生死搏杀只是同道间的切磋论道。
这便是化神修士的心境，寿元漫长，见惯生死兴衰，只要不是无法化解的死仇，一场公平的、尽兴的、彼此都有收获的对决，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了却因果。
“前辈，晚辈告辞。”
见时候差不多，杨灵再次拱手，周身黯淡的火焰重新亮起些许，虽不复全盛时的炽烈，却多了一份沉凝与内敛。
玉蟾挥了挥衣袖，恢复了那副慵懒妩媚的姿态，语气随意却带着一分认真。
“去吧。这枚阴阳玄戒，也算是我九阴九阳宗的客卿信物之一。日后若遇棘手之事，或需交易某些特殊资源，可持此戒来西北分宗，或前往欲州总宗，只要不是涉及宗门根本，老婆子这张老脸，多少还能卖点价钱。”
杨灵没有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化作一道并不迅捷却异常稳定的赤色流光，朝着东南方向天际遁去，很快消失于云层之中。
直到杨灵的气息彻底远离，玉蟾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慵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思与凝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焦黑的裙摆与仍有些麻痹的手臂，低声自语。
“符石……焚天龙枪……当初您拦下我等就是因为此子的恐怖才情吗？仅初入化神便有如此战力与潜力。此子若非早夭，未来这苍兰界的风云榜上，必有他一席之地。也幸当年听您之言，未对其赶尽杀绝……”
说罢，她身影缓缓变淡，融入身后重新稳定下来的阴阳欲灵阵光幕之中，山门外重归寂静，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化神之争。
数万里外，杨灵放缓了遁光，寻了一处荒芜的山谷落下。
杨灵并未立刻检视戒指中的传承，而是盘膝调息了整整一日一夜，待体内仙灵力恢复了大半，神魂的疲惫感也消退不少，才重新睁开双眼。
杨灵取出那枚阴阳玄戒，神识深入其中。
果然，二十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传承真意”如同星辰般悬浮在戒指空间中央，每一道都散发着独特的道韵。
除此之外，戒指内还有一小堆极品灵石，数量约莫万块，以及几瓶标注着“九阴凝神丹”、“九阳淬体露”的丹药，显然是玉蟾附赠的。
“二十道化神真意感悟……足以让我窥见不同道路的风景，汲取精华，结合龙符咒与焚天真意，开始推演独属于我自己的化神根本功法了。”
杨灵心中规划清晰。
“功法是根基。有了根本功法，才能更高效地修炼仙灵力，更深层次地炼化、领悟符咒真意，并以此为基，衍生出完整的攻防法术体系。”
“至于安身之地……”
杨灵目光投向东方的地平线，那里是苍兰界着名的混乱之地，邪修、魔道、流亡者、冒险家的乐园，也是机遇与危险同样赤裸裸呈现的——嗔洲。
嗔洲，规则简单，实力为尊，最适合自己这样暂无根基却又需资源与磨砺的独行化神立足。
在那里，自己可以一边修炼整合，一边寻找机缘，逐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甚至……在合适的时候，培植一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将阴阳玄戒小心戴在手上，杨灵长身而起，最后看了一眼西北分宗的方向，随即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迅疾的赤虹，毫不犹豫地朝着嗔洲所在，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