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片区域。一家名为“夜倾情”酒吧,门口的漆黑一片,显然并未营业。然而奇怪的是,它的大门却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一辆红色的轿车滑行而至,悄无声息地停在“夜倾情”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素雅连衣裙的女孩走了下来。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冷艳,但眉宇间笼罩着的喜悦与恐惧,正是玲玲。她有些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条街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简洁的信息:【夜倾情酒吧】发送人:徐云。
玲玲抬头看向那块没有灯光的招牌——“夜倾情”。她迈步踏上台阶。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黑暗。一个穿着得体制服的女服务员仿佛一直等在门后阴影里,此刻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微笑:“玲玲小姐,您来了。天哥已经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玲玲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在她身后被两个不知何时从黑暗中走出的青年无声地关上了,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门内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震耳的音乐。偌大的夜场大厅里一片昏暗,只有每张桌子中央摆放的一盏小小的蜡烛,散发出橘黄色的、温暖却跳动的光芒。无数烛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安静地铺满整个空间,营造出一种奇异而静谧的浪漫氛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味,玲玲紧绷的神经,在这片温柔的烛光中,竟奇异地舒缓了一些,先前的恐惧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替代。
服务员默不作声地引着玲玲穿过这片烛光的海洋,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们来到一个包厢门口。服务员轻轻推开门。
包厢内也只点着几支蜡烛,光线柔和。徐云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他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玲玲耳中:
“……嗯。人都在车上?……好。按计划,腿全部打断……只留一个清醒的司机……其他人送去淤泥倾倒场……弄醒那个司机,让他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钟浩……对,就是让他怕。人只有怕了,才能会知道是自己犯错了。”
他的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玲玲的耳朵里。玲玲浑身发冷,僵立在门口。眼前这个对着电话平静下达如此残酷命令的男人,和玲玲记忆中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烛光带来的温暖,让玲玲几乎窒息。
他利落地挂断电话,缓缓转过身。他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看向门口玲玲,“你怕了?”
玲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惶。
“怕了,是好事。”徐云朝她走近一步,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这说明你感觉到了,有些事情是错的。如果你现在后悔了,觉得承受不了,门就在你身后,你可以立刻转身离开。离开这里,忘记今晚听到的、看到的,回去过你原来的生活。”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玲玲脸上,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
巨大的恐惧积累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玲玲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摒弃了所有犹豫和害怕。她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徐云。她的步伐起初还有些僵硬,但越来越快。在徐云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她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玲玲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生涩、笨拙,却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热度和依赖。
几秒钟后,他的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将玲玲稍稍推开,“你这样做,其实并不能真正减少你心里的恐惧。它只是被暂时压下去,像滚雪球一样,反而会越积越多。”
玲玲被他点破心思,身体一颤,刚涌起的那点勇气似乎又要消散,嘴唇翕动,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我……”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徐云看着她脆弱又倔强的样子,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拂过玲玲的脸颊。这个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听着,”他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当你彻底看清,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而且必须走下去的时候,‘怕’这个字,就不会再有了。”
玲玲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茫然,又带着一丝探寻:“你……是说……”
徐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个拥抱比刚才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好了,”他轻叹一声,“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时间,我也会给你,让你去克服你心里的恐惧。但是,”他的语气陡然转冷,“我有一个要求,唯一的要求——不要在我面前,讲你们那些所谓的‘道理’。善良?正义?宽容?在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里,这些都不适用。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才是生存的铁律。明白吗?”
玲玲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话语中的冰冷与现实,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个点头,仿佛在亲手埋葬过去的某些认知。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没有看向玲玲,而是投向包厢门外的昏暗走廊,像是宣告一件既定事实,“徐云已经死了。以后,叫我徐天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看玲玲惊愕的表情,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离开。厚重的包厢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玲玲和“徐天”的世界隔绝开来。
恐惧、迷茫、依赖、决心……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玲玲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微光,她无从知晓。唯一清晰的,这个男人,是她此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