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嬷嬷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她竟还有脸纠缠不休,她儿子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啦?夫人,您要见她吗?”
当时如果仓库真的被烧毁了,许知春根本没有办法向杨知府交代!
许知春摇摇头:“当然不见,张全,赶车。”
“是,夫人。”
“许夫人!”
齐夫人却站在骡车前死活不肯离开,苦苦哀求:“许夫人!许夫人!我知道都是我们家的错,我们如今也受到惩罚了,许夫人如果还没消气,只要许夫人说一声,无论什么只要我们齐家能做得到必定做到,还请许夫人能否高抬贵手,看在老妇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的份上,饶了我儿吧!”
寄以厚望的长子在牢里煎熬,这眼看就要入冬,那监牢里本就条件不好,这下无疑雪上加霜,只要想一想,齐夫人都觉得心脏揪痛。
秦青嬷嬷听得翻白眼。
干出那样的事儿来,受罚不是应当吗?有什么还有脸拿来跟夫人讲条件?有种“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的感觉。
什么拳拳爱子之心、什么高抬贵手,想的未免也太美好了些。
秦青嬷嬷忍不住撩开车帘一角,瞟了齐夫人一眼语气淡漠疏离:“齐夫人还是请回吧,此事乃是官府所判,齐夫人求我们家夫人岂不是找错了人?即便要找人,齐夫人也该去找官府呀。我们家夫人一向来遵纪守法,可管不了这种事儿,也万万不敢插手的。”
“许夫人——”
“秦青嬷嬷说的是,齐夫人,您让我为难了。”
齐夫人又气又怕,失魂落魄怔愣间,张全挥动鞭子呼喝有声,赶着骡车夺路而去了。
齐夫人忍不住拭泪,心中恻然。
她的儿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许夫人也未免太——
齐夫人不知道该抱怨什么,下意识的,也不敢抱怨。
哪怕是在心里。
如果她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她说什么也要将儿子拘在家里,绝对不让他乱来。
事情弄得这般,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认了,可她如今连认了的机会也没有了。
且说许久之后,窦夫人从大牢里出来,奄奄一息,整个人失魂落魄,被窦家禁足在家,声称她从此之后一心向佛,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至于齐大公子,他就更倒霉一些了,在大牢里患了病,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和照料,不但落下了咳疾,一年四季咳个不住,尤其换季之际,更是必定要大病一场咳得肺管子几乎开裂。身体也元气大伤,再也没能好。
至于他心里是否还满怀怨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吓得如同惊弓之鸟,早就扑腾不起来一点儿浪花了。
入冬之后,一天比一天冷,寒风萧瑟,早晚凝霜,腊月里下过第一场大雪之后,距离过年一天天近了。
红薯和土豆卢县令那里陆陆续续的购买了不少,无一例外往外地运送,大家伙儿多少发了个小财,来年可以再战。
到了除夕这日,许知春和梁明轩叔嫂俩相顾叹息,都死了心。
本还惦念着一丢丢说不定梁明朗会回来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这样子是不会有奇迹发生了。
许知春婉拒了梁里正邀请他们去家里一块儿过年的好意,叔嫂俩自己在家过年,今年好歹有秦青嬷嬷和木香陪着,倒也不冷清,春分让许知春支走回她爹娘那去了。
新年新气象,一月底的时候,朝廷军攻破玉昌王老巢,玉昌王阖府焚火自尽的消息传遍天下,这一场历经不到一年的叛乱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百姓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尤其是与玉昌王封地接壤的西江省,从官员们到百姓们,无不松了一口气。
“终于太平啦,阿弥陀佛!”
“是啊是啊,这下子终于不用担心反王打过来啦,先前我可担心坏啦,还做噩梦了呢。”
大家一阵哄笑取笑,继而纷纷感慨,“是啊!”
天下终于恢复太平,老百姓们没有谁会闲的关心天家兄弟骨肉相残后续如何,只要不打仗了便好,大家该准备春耕的准备春耕、该卖红薯土豆的卖红薯土豆,各地商贾们纷纷开始出门活动,搭上先前的线路。流民们也成群结队心急返乡......
梁明轩刚过元宵便仍旧回了县学里,许知春也开始了又一个忙碌的春耕时节。
红薯、土豆经过了两年的种植,大家都熟门熟路了,其他的诸如番茄、草莓、雪莲果等,梁家村的村民们也都有所种植,横竖够自家解馋。
三月底,梁明朗派了两名信得过的亲信三连、穆其带了七八人回乡,给许知春和梁明轩送了信,顺带接他们进京。
他先前应征,凭着本事和手段便很快崭露头角,频频立功,入了谢大将军的眼。若不是有他暗中照拂安排,本村的几个人也不会全部被调派去了相对安全的后勤上。
他不欲让村里人知道关于自己太多事儿,因此他们都被调遣去了别的军营,大家并不在一起。
若不是玉昌王从中作梗,他当时便该获封。
那时玉昌王风头正盛,皇上碍于孝道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大将军立了偌大功劳都被编排打击,何况是他?
因此他与谢大将军商量之后,索性选择先回乡。
谢大将军可没闲着,谁也不知道他与皇上暗中都做了些什么,玉昌王越来越张狂,骄傲至极,终于忍耐不住扛起了造反的大旗......
如今玉昌王彻底出局,善后事宜一大堆,朝廷官员也免不了经历一场大调整。梁明朗也封了官职,还不知要在京城待多久,于是便派人来接许知春和弟弟梁明轩。
他哪里舍得与许知春分别太久,况且京城里的好学堂、好先生自然更多,对明轩的前程也有好处。
再有就是,他答应过许氏为她报仇。此事,或许还需要许知春从旁协助。
梁明朗的信中没有说的太细致,但该说的也都说了,许知春是要去的。
她也不愿意两地分居太久,会出事儿的。
许氏的仇,她也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