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叔，还有一事要劳烦您。”
思蓉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那些没被选上的孩子家里，您得费心安抚一二。”
她抬眸，唇角含笑，眼底却是一片清明：“等我走时，会让账房拨一笔银子给族里，专作族学开支。”
族长沈德昌一愣，随即堆出满脸感激：“夫人仁厚！我代族中老小谢过夫人！”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如钉：“这笔银子，是专为族学所用。”
“族叔不妨与几位族老商议，看是置办族田，还是另寻经营之法，总归要确保咱们沈家的孩子，都能认上几个大字。
哪怕将来做了账房先生，也是个不错的应声，是不是。”
沈德昌脸上堆笑，连连点头：“夫人考虑得周到！回头我就召集族老，定个章程出来！”
“夫人放心，老夫会亲自盯着，务必让这笔银子，‘一分一厘，都花在族学上’。”
族长大人，得了思蓉的承诺，心满意足的去沈石山家里说盼弟的事情去了。
刚和护卫们，一起练完功的沈君尧，像个小炮弹一样，跑了进来。
“母亲！”
一声清脆的童音炸开，沈君尧像只小豹子似的冲进屋里，脸蛋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整个人冒着腾腾热气。
他在即将撞到思蓉的前一刻猛地刹住脚，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盼弟姐姐也要跟咱们一起回去吗？”
思蓉放下茶盏，掏出手帕，自然而然地替他擦汗，语气轻柔：
“是的，还有族内其他的孩子，这次都和咱们一块走。你盼弟姐姐也在其中。”
“太好了！谢谢母亲！”
沈君尧笑得露出小虎牙，突然扑上去抱住思蓉的腰，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孩子，会笑、会闹，甚至会在练完功后满身大汗地跑来找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星星。
当然，多少还是有些拘谨存在的。
像是今天这样，上来抱住思蓉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做。
思蓉没有推开他。
她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语气温柔：“瞧你这一身汗，快去换衣裳。”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让谷雨煮了甜汤，等你回来喝。”
她是真的把他当一个孩子来看。不是棋子，不是工具，而是一个需要被疼爱、被引导的小孩。
沈君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立刻后退一步，耳尖微红。
他刚才……太高兴了。
盼弟能离开大伯家，是他这些年为数不多如愿的事情。
可这样的亲近，对他来说还是陌生的。
思蓉没有笑话他，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语气如常：
“去吧，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她在告诉他，亲近是没关系的。
撒娇、依赖、甚至偶尔的任性，都是被允许的。
他不必永远紧绷着，不必永远警惕。
沈君尧抿了抿唇，害羞的低声道：“谢谢母亲。”
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甜汤。
谷雨姐姐煮的甜汤里会加蜂蜜，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思蓉这边带着沈君尧，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一晚。
转天沈石山一家就开始闹幺蛾子。
客栈前厅，茶香袅袅。
思蓉垂眸，指尖轻轻拨弄着盖碗里浮沉的茶叶，神色平静。
对面，沈石山搓着手，满脸堆笑，而他妻子则紧紧攥着帕子，眼神闪烁。
他们想让思蓉带走沈军宝。
“大哥、大嫂的意思是……让我带着沈军宝回去？”
她抬眸，唇角微勾，语气温和得近乎无害：“就不怕我把他带回去，不给他饭吃？或者……没事抽他几鞭子？”
“那怎么可能！”沈石山一拍大腿，笑得谄媚，“弟妹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妻子也也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军宝能跟着弟妹，那是他的福气！”
思蓉要带一些族里的孩子去京城，这件事情，沈石山两口子是知道的。
原本他们两个也没有动什么心思，什么提携培养的，他是沈石根的大哥，等到自己弟弟回来了，还能不关照自己的侄子？
前几日那二十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他那个弟妹思蓉，看着温温柔柔的，下手却狠辣得很。
他是真不敢再往她跟前凑。
可昨日族长亲自登门，说思蓉想要带盼弟走，还特意提了句：“你和石根一母同胞，她自然是要照顾的。”
沈石山一听，心思立刻活泛了。
“到底是亲兄弟！” 沈石山拍着大腿对妻子道，“老二媳妇再厉害，敢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等老二回来，有她好看的！”
他越想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弟弟沈石根回来后，思蓉低头认错的场面。
“既然要‘照顾’，那干脆让军宝也跟着去！”沈石山搓着手，眼里闪着精光，“伯府的吃穿用度，哪是咱们这种人家能比的？”
他妻子有些犹豫：“可军宝那性子……”
“怕什么？”沈石山不以为然，“老二媳妇再厉害，还敢亏待我儿子？她要是敢，等老二回来，我非得让他休了这个恶妇！”
沈石山甚至觉得，思蓉的安排还不够周到。
“要我说，这女人就是没眼色！” 他愤愤道，“老二在边境打仗，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撑得起伯府的门面？就该把咱们全家都接去京城，让我这个大哥帮着打理！”
他妻子附和：“就是！咱们可是嫡亲的大伯哥，她倒好，只带几个孩子，像什么话！”
“明天就去找她！”
沈石山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叮当响，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要培养也得好好培养咱家军宝！”
他妻子还有些害怕，毕竟前几天的鞭子，打在身上是真的疼：“那她要是不同意呢？”
沈石山冷笑一声，眼底阴狠：“敢不同意？！她要是真敢不带上军宝，我就给老二写信，让他把这个恶妇休了！”
沈石山自以为拿捏了思蓉的软肋，殊不知正中她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