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席卷了法伦!
眼前的沙漏教室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裂痕,然后轰然崩塌!
无数破碎的沙碑文、翻飞的羊皮纸、倾泻的沙粒混合着艾丽莎最后那茫然绝望的眼神,被一股狂暴的吸力卷入黑暗的旋涡。
新的景象在剧烈的空间扭曲中强行拼合。
法伦感觉自己被狠狠抛入了滚筒洗衣机,在不停地旋转着。
虽然灵体应该是不会感觉到眩晕的,但法伦确定自己此刻非常想吐。
很快,旋转停了下来,法伦来到了一片新的空间。
无限延伸。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构成的迷宫。
书架高耸入不可见的幽暗穹顶,由深褐色的、仿佛饱经岁月侵蚀的古木构成。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淡淡的、如同焚香过后的气味。
书架上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书籍。
它们泾渭分明地分为两种:
一种封面华丽,镶嵌着璀璨的金边,书脊上铭刻着古老威严的烫金符文,散发着一种“正统”与“光辉”气息。
它们如同沉默的卫兵,整齐排列,光洁如新。
另一种则黯淡破败,如同被火焰舔舐过,封面焦黑卷曲,书页残缺不全,呈现出一种腐朽如枯叶般的质感。
它们被随意地丢弃在书架角落、迷宫通道的地面,甚至被塞在华丽金典的缝隙里,如同碍眼的污迹。
在迷宫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沉重的橡木书桌。
艾丽莎被禁锢在那里。
数条粗大、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脖颈、腰腹和四肢。
锁链的另一端,并非固定在墙壁或地面,而是诡异地延伸出去,深深没入周围书架上一本本厚重华美的金边典籍之中!
那些书籍仿佛成了锁链的源头,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禁锢的力量。
艾丽莎的头颅低垂着,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她的脸庞。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那些源自“正统历史”的锁链牢牢束缚在书桌旁,成为了这认知战场中央一个沉默的囚徒。
“怎么又是桌子?”法伦疑惑,他对艾丽莎的处境倒是没有感觉到意外,但正常来说,即使是被锁住如囚徒,那不应该是跪着忏悔之类的吗?
为什么还是坐着呢?
很奇怪。
法伦的目光随意扫视四周。
灰烬般的残页散落各处,如同被遗忘的真相碎片,但上面的文字早已看不清,每当法伦凑过去看,都会如灰烬般消散。
很快,他锁定离书桌最近的一页,那页纸半埋在积灰的地板上,边缘焦黑蜷曲,但纸面却是完好无损。
“呜——!”
凄厉的风啸毫无征兆地响起!
书架迷宫深处,一股昏黄色的沙暴凭空生成,如同苏醒的恶兽,卷起漫天书页和灰尘,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艾丽莎所在的位置猛扑而来!
沙暴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由沙粒构成的扭曲人脸,无声地张着嘴,发出只有灵魂能感知到的尖啸!
沙暴的目标,赫然是艾丽莎!
“这......?”法伦的魂体在虚无中绷紧,“你要不等我再看看?”
就在沙暴即将吞噬书桌的千钧一发之际,一直低垂着头、如同雕塑般的艾丽莎,身体猛地一颤!
束缚在她脖颈上的锁链骤然收紧,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剧烈的疼痛似乎刺激了她麻木的神经。
她的头猛地抬起,深灰色的眼眸在散乱发丝间睁开,里面不再是外层的茫然,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欲!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致命的沙暴,布满细小伤痕的手猛地伸出,不顾一切地抓向离她最近、那半埋在灰尘中的灰烬残页!
她的指尖在触及残页焦黑边缘的瞬间——
嗡!
那页残页猛地爆发出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灰白色光芒!
光芒之中,一幅模糊却震撼的画面在残页上方一闪而逝:
那是一片燃烧着篝火的沙漠营地。
一群身着粗麻布衣、脸上绘着奇特眼状图腾的人们正围聚在一起。
他们并非在跪拜神像,而是齐齐仰头望向夜空!
人群中央,一个约莫六七岁、头发微卷、同样在眉心绘着小小眼状图腾的小女孩,正伸出稚嫩的手,指向深邃的星空。
随着她的指向,夜空中几颗星辰竟诡异地移动、拉长,在她指尖前方交织、凝聚……最终,形成了一只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巨大而威严的“沙之眼”!
画面一闪即逝,残页的光芒也随之黯淡,重新变回焦黑的模样。
但艾丽莎抓住残页的手,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手中那页残纸,嘴唇哆嗦着,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惊骇与颠覆认知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沙之眼……是……我们的……血脉天赋?不是……神赐……?”
“吼——!”狂暴的沙暴已至!无数沙粒构成的扭曲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昏黄的沙流如同巨浪般狠狠拍向呆滞的艾丽莎和那张沉重的书桌!
轰隆!
巨大的冲击力将书桌掀飞,沉重的橡木四分五裂!
缠绕在艾丽莎身上的锁链被沙暴的巨力扯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艾丽莎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沙暴和锁链的双重力量狠狠掼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后方一个高大的书架上!
哗啦啦——!
书架剧烈摇晃,无数金边典籍和灰烬残页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在艾丽莎身上。
束缚她的锁链因这剧烈的撞击和书架本身的阻挡,暂时没有被扯断,但勒入她皮肉的深度更加骇人,脖颈处甚至渗出了血丝。
她蜷缩在倒塌的书架和散落的书籍废墟中,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带来剧痛。
她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页引发沙暴的灰烬残页,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深灰色的眼眸透过散乱沾血的发丝,死死盯着手中的残页,那眼神充满了颠覆的痛苦、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被深埋血脉本能唤醒的、微弱却炽热的火焰。
沙暴在一击之后并未停歇,反而如同被激怒般,在迷宫通道内盘旋、凝聚,酝酿着下一轮更恐怖的冲击。
无数散落的灰烬残页在狂风中翻飞,如同黑暗中飘摇的星火。
法伦的魂体在剧烈的能量震荡中努力稳定着。
他看到了,那锁链的操纵者。
涅芙尔。
艾丽莎眼中的火焰,是挣脱的开始,也是涅芙尔谎言崩裂的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