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起身说话,众人附议,柔嫔几个人的哭喊声被歌舞声掩盖。
吴吉祥朝着身侧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邱宗昔和温大人被人搀扶了下去。
保和殿的宫门,随着一声巨响,被人从外踹开。
尧亲王一身铁甲,手持弓箭,飞身一跃,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精准地射入元武帝的眉心。
他满目狰狞的站起又跌下。
沈清绾吓的面色苍白,呼吸都凝滞了。
“尧亲王造反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出了声,保和殿骤然间乱做一片。
今日是瑛妃女儿的百日宴,容宇泽作为舅舅,三日前便已从岭南赶回京城,此时他正坐在殿下,闻声拔剑而起。
烛台倒地,燃起了保和殿的纱幔,随着刀剑的声响,厮杀声哭喊声一片。
苏天河不知何时从殿外冲了进来,拉起沈清绾的手,便朝着殿下的一个偏门拽。
“娘娘,尧亲王疯了,一定是他福晋的事情,心里恨着气,您快点跟奴才走……”
沈清绾这才恍然的回过神。
她当日把尧亲王福晋拒之门外,害她月中在坤宁宫外长跪不起,若真是因此事而起,他先杀了元武帝,岂不是下一个就是她?
沈清绾惊得一身冷汗,只觉得两眼发晕,她不知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等她到了坤宁宫的时候,锦妃身上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华服。
沈清绾愣住了。
这一套华服是锦妃送给她的,所以锦妃今日特意一早来帮她梳头,就是为了让她能穿上这一套华服。
沈清绾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口一紧,“你们要做什么?”
“娘娘,来不及了,你快换上这一身宫女的衣服,快走,睿亲王在神武门外等着您,您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锦妃催的紧,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沈清绾往坤宁宫后门的方向走。
“你疯了吗?”沈清绾胸口中重重起伏着,“你如今穿着与我一样的衣裳,若是我此时一走,那你们今日全部都得死,用你们这么多人的命,换我一个,让我日后如何苟活?”
坤宁宫外一阵吵杂,让殿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锦妃拿起桌上的烛台,冲着窗外丢了出去,坤宁宫的院内骤然间燃起一片大火。
她想着刚刚回来的时候,脚下一片黏腻,原来是锦妃早就安排人在坤宁宫的院子里倒满了油。
那一群人被大火挡在了院外。
“娘娘,这个大火挡不住他们太久的,尧亲王早已与漠北勾结,他预谋已久,势在必得,你若执意留在宫中,必是死路一条,睿亲王钟情您这么多年,他已在江南打点好了一切,娘娘,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锦妃急的哭出声。
“可你呢?你怎么办?”沈清绾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锦妃换上与她一模一样的衣裳之时,便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娘娘,我的父亲是正一品大将军。当年,庞大将军镇守东辽,我父亲则镇守西京。
庞大将军一连拿下东关两座城池以后,容大将军战死,我父亲军则连丢两城。
当时有密探发现了我父亲与西京首领秘密交往的信件。
据说那些信件中,清楚的写着,只要我父亲故意战败,西京便许下不少的好处,皇上震怒,一夜之间,我的母家被抄家,从家中搜到了不少西京的珍贵物品。
那个时候皇上刚刚登基,最忌惮的朝臣谋反叛乱,皇上把我母家全部入狱,跟着他一起入狱的还有他的副将,梁泽川,魏明宇,入狱没多久,我父亲便在狱中自杀。
我一直以为,我父亲罪有应得,直到那一日,皇上喝多了,到了我寝宫,他抱着我,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父亲,对不起我的族人,我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皇后娘娘,我父亲是被陷害的,她是被庞家陷害的,庞家忌惮我父亲,也忌惮容家,他用同样的手段毁了我的母家和容家。
我恨透了皇上,我只想他死,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是夏贵人,她与我父亲的副将梁泽川的儿子青梅竹马,原本打完那一场仗,他们回来就要办婚礼的,一切都被皇上毁了,被庞家毁了。
皇后娘娘,我谢谢你,谢谢你扳倒了娴贵妃,谢谢你搜集了那么多娴贵妃与庞氏余党联系信件,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清绾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从未想过这么多,她从未帮过锦妃做过什么,如今她却……
坤宁宫的门被尧亲王亲信带着的人攻破。
锦妃拉着沈清绾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可她们的背已经抵在了墙上,早已无路可退。
随着一声惨叫声,守在坤宁宫殿外的宫女尽数被杀,弓箭手万箭齐发,珍儿和苏天河挡在了二人身前。
就在他们觉得必死之时,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闪过,黑色的人影从窗翻入,随手扯掉的纱幔,在那些箭射向沈清绾的一瞬间被挡落。
“谁?”
尧亲王脚步倏然一顿,在看清眼前人时,眸光狠狠一顿。
“质子?”
莫干君逸清秀的面容,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场闹剧。
他侧身回眸,冲着沈清绾勾唇一笑,“早就说了,让你跟我走,你偏不,看,如今想走都走不了!”
早就说了?
锦妃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眉目挑起,满是震惊。
尧亲王终于缓过神来,“莫干君逸,杀了她!元武帝已经死了,只要你杀了她,本王答应你,天涯海角任你逍遥快活。”
莫干君逸缓缓的转过头,眉眼里透出冷锐,却是一笑,“元武帝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要为难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既然你要放吾逍遥,不如好人做到底,让吾把她一起带走。”
尧亲王声音渐渐严厉,“这女人跟我有仇,我劝你少管闲事!”
“吾偏要管呢?”莫干君逸声音落下,他身形一跃起,快速掀起他刚刚卷箭落地的纱幔,抬手一挥,那些卷在纱幔中的箭,快速朝着尧亲王一行人射去。
只是那些箭,并非从弓箭射出没有杀伤力,三两下便被打落一地。
“你这个叛徒!”
尧亲王眉眼急剧一颤,“这个女人害的我大舅子惨死,我福晋险些丧命,今日我必要拿下她,莫干君逸,你给我滚开,给我上!”
“你大舅子咎由自取,这样的时候,纠结于一个女人的死活,而去损跟你出生入死侍卫的命,尧亲王你又何尝是一个成大事之人。”莫干君逸冷笑。
“成不成大事,那就要问一问我的箭了!”
“还是先问问我的剑吧。”
莫干君逸的身手再敏捷,一人难挡众军,尤其他此时还要护着身后人的安危。
他剑气纵横,身形如电,穿梭在敌阵之中,一只剑出鞘,擦过他的手臂,直直朝着沈清绾飞了过去。
“啊……”
锦妃吓得失声惨叫。
就在那一支箭要射向沈清绾胸口之时,一道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
随着一道血腥的气息,沈清绾眼前一黑,她都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住眼前的男人,他便倒在了地上。
“睿亲王!”
箭射入睿亲王胸前的那一刻血溅到了沈清绾的脸上,苍白的脸色,有一滴血的顺着她的眉骨滑落到了她的眼中。
她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她只是想要尽力把睿亲王抱在自己的怀中,让他不要死。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又不是她!
你爱的那个她,早已在一年前就死了。
我何故让你这般豁出命去救。
沈清绾跪在地上,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
其实从她大病初愈的那个宫宴,他看着她坐在殿上一口气吃了五个螃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绾绾已经不在了。
因为他的绾绾说,若不是螃蟹害得百姓饥荒,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
他的绾绾从不吃螃蟹。
可纵然知道,她不是绾绾,可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与绾绾一模一样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睿亲王惨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抬起手,帮沈清绾抹掉了擦不净的泪,“别哭,不疼!”
“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想要救的人不是我,你……”
沈清绾断断续续的说着,她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这一切,可她不想在他的不明不白。
睿亲王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挡在了她的唇上,“我知道你不是……”她!
那个“她”字模糊在了刀尖声中与哭声中……
莫干君逸趁机拔剑而起,他一个飞身,肃杀之气弥漫四周,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长剑划过尧亲王的脖颈,他面目狰狞,眼睛来没来得及闭上,头已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尧亲王死了。
跟着他闯进坤宁宫的人,群龙无首,瞬间乱作一片。
江文澜带着禁卫军杀了进来,刀光剑影之间,血腥味弥漫。
“皇额娘!”
江文澜满身是血,冲进来的时候,看着躺在沈清绾怀中的睿亲王,微微愣了一下。
“苏天河,送……皇叔和皇额娘去神武门!”
锦妃一把火烧了自己,烧了坤宁宫所有的一切,没有留下与沈清绾任何有关的东西。
夏贵人远远看着神武门关上的那一刻,喝下了手中的那一壶鸩酒,毒酒穿肠而过,她唇角露出从未有过的笑意。
马车疾驰在夜色中,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停在了护国寺山脚下的那一棵桂花树下……
(本书完2025年5月7日1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