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皇宫。
御书房外,风雪凛冽。
御史大夫闫征须发皆白,带着身后一众年轻御史,跪在皇宫外。
雪花簌簌落下,融在他们肩头,浸透官袍。
闫征满脸痛心之色。
“陛下!”
“老臣恳请陛下一见!”
然而。
御书房内,毫无回应。
闫征高声道,“陛下!今岁长安,寒胜往昔!奸商囤积居奇,柴炭之价,本已如脱缰野马!”
“陛下不安抚民心,反下百年酷寒之旨,如今木炭已飙至一百二十余文!”
“寻常百姓,家无隔夜之粮,何来余钱买柴,买炭?哪怕是城中中小商贾,亦不堪重负!”
闫征重重叩首,额头触在冰冷的砖石上:“此旨太过……太过欠虑!老臣斗胆,泣血恳求陛下,速降旨辟谣,以安民心,平抑物价!”
“否则,民怨沸腾,恐生大乱啊!”
这话一出。
身后。
一连串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等斗胆求陛下降旨,辟谣,以安天下民心,稳定柴炭市场!”
“我等斗胆求陛下降旨,辟谣,以安天下民心,稳定柴炭市场!”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回荡整个皇宫。
小鸢走来,朝闫征于心不忍的道,“闫大夫,陛下不会见你们的,还请回吧。”
“风雪之中,莫要冻坏了!”
闫征抬起头,苍老的脸上写满固执:“陛下若不见,老臣便在此长跪,冻死事小,民心事大!”
小鸢无奈,只得转身步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
武曌端坐于巨大的御案之后,绝美的面庞在烛光下如冰雕玉琢,毫无波澜。
她手中朱笔悬停在一份奏折上,淡淡开口:“闫大夫如何说?”
小鸢低着头道,“闫大夫说,陛下若不见他,他便不走!”
武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老骥伏枥,其心可悯,其行……固执。”
小鸢开口道,“陛下,闫大夫一心为民,其心铮铮,外面天寒,这若冻坏了该怎么办?”
武曌放下朱笔,声音清冷:“赐厚绒大氅,赐炭盆取暖。”
“是!”
很快。
小鸢带着武曌的旨意下去了。
闫征一瞧,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
武曌这意思,可太明显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对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声音极为沙哑:“臣今日先行告退,若陛下心意不改,臣明日必定再来,日日来,直到陛下回心转意,召见老臣!”
小鸢回到御书房后,说完闫征的话后。
武曌也有些无奈。
这几日奏折如雪花一般,飞速而来。
尤其是闫征等人,更是一心面圣。
这压力,简直是拉满了。
武曌抬起头,朝小鸢问道,“高阳,还未出货?”
小鸢闻言,摇了摇头道,“暂未有消息传来。”
她担忧的道,“陛下,这万一猜错了……”
武曌闻言,眼中如本能一般的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便化作了坚定。
“没有万一!他高阳,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买下黑风山,主动登门示弱!”
“数千流民齐聚黑风山,待遇优厚,这不可能没有大动作!”
小鸢眼中担忧,还想劝说。
但这时。
李隆快步而入。
他语速飞快,朝武曌汇报道:“陛下,今日长安柴炭市场,出现数笔来源隐蔽、数量远超寻常的大宗出货!”
“干柴、木炭皆有,成交价格均处于当前高位,并且其出货手法老练,化整为零,分散于不同牙行、商铺,若非陛下严令臣等布控细查,几难察觉!”
此言一出。
武曌豁然转身,那双凤眸落在了李隆的身上。
“高位!”
“大宗!”
“隐蔽!”
武曌听到这几个词,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利剑出鞘,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席卷整个御书房。
她深吸一口气,以绝对的语气道,“高阳,动手了!”
“他开始……出货了!”
武曌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高阳的手笔!
他果然搞出了改良鬼石致死的办法,嗅到了血腥味,开始动手了!
“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隆心底先是震惊,随后开口道。
“说!”
武曌面色冰冷的开口道。
“这些出货的量很大,以高价抢购接盘的人极多,这其中,似有张寿、张平两位大人的身影!”
武曌:“……”
“他们吃了多少?”
武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据查,几乎……倾尽所有,高大人的两万两,连带着他们自己的家底,尽数……梭哈了。”
武曌:“……”
“这,这两个蠢货!”
武曌后槽牙都咬疼了。
这两人虽被她削了官职,赋闲在家,但缺少了情报,敏锐度和风险意识就这么差?
一点都没意识到?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略过两人道,“市场反应如何?柴炭价格可跌?”
李隆摇头。
“非但未跌,反因这些大宗交易被迅速吃下,更显供不应求,人心愈发躁动,木炭价格已稳在一百二十至一百二十五文之间,且有继续上扬之势!”
武曌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贪婪,足以吞噬一切理智,他们只看到价格在涨,只看到百年酷寒的圣旨,只看到别人在抢,便以为这是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宴。”
“殊不知,信息在市井传递,总有盲区,此刻在他们眼中,任何出货,都只是胆小者的落袋为安,是给他们送钱的傻子。”
武曌抬起眼,目光如冰锥:“传令内府。”
“其一,继续收货,但只收少量,维持紧张的假象。”
“其二,将我们前些日子低价吃进的货,仿照高阳之法,分散渠道,融入市井交易,高位……出货!”
“这几日,低价入,高价出!”
“其三,高阳既已开始出货,离他掀桌砸盘之日不远矣,内府手中之货,务必在价格崩塌前,悉数抛出!”
“切记,莫贪最后一口肉!”
“小鸢!”
武曌喊了一声。
“奴婢在!”
“拟一道旨!”
“圣旨明言:所谓百年酷寒,乃指今冬寒潮之烈,非钦天监所测小冰河之期,此乃无稽之谈!”
“同时……只要高阳的鬼石一出,验明其效,便给朕用这旨意,给朕狠狠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