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九重天……
九重天,指的自然是皇宫,是帝位。
这句诗,是在暗示,必须用皇室之血,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药。
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所谓的“凤凰血”与“龙血”相对应,指的并非是慕容嫣的血,而是前朝李氏的血。
那这句诗,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
林臻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孔志谦在临死前,说解药的方子,藏在他老家的祖宅里。
可是,林臻他们拿到的,只是一张写着“凤凰血”为主药的羊皮卷。
真正的、详细的解药方子,根本不在这里!
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站!
一个用来揭示“凤凰血”秘密,并且,用来困住他的……陷阱!
而那句“血染九重天”,根本不是什么诗句!
这是一个启动机关的口令!
一个需要用前朝皇室之血,才能启动的机关!
这个机关的背后,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解药!
或者说……是通往真正解药所在地的……线索!
想明白这一切,林臻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一个孔志谦!
这个疯子,他竟然算到了这一步!
他用一个假的解药方子,引诱自己将李显押送过来。
然后,再逼着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李显的血,去开启下一个机关!
他要让自己,彻底坐实“屠戮前朝血脉”的罪名!
他要让自己,在天下人面前,百口莫辩!
“王爷,您……您想到了什么?”鬼影看着林臻变幻不定的脸色,忍不住问道。
林臻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尊始祖牌位前,伸出手,在那行血红的小字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
“孔志谦,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
“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
“你以为,我林臻,会在乎什么狗屁的骂名吗?”
“只要能救我的嫣儿,只要能救这天下的百姓,别说是一个前朝的太子,就算是神佛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一样,杀给你看!”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身后的所有“夜枭”。
“传令下去!”
“所有人,原地休整!等!”
“等我们的‘药引’,自己送上门来!”
......
江南的局势,在慕容嫣一系列雷霆万钧又饱含仁德的手段之下,奇迹般地,被稳住了。
封锁运河带来的恐慌,在官府免费的粮食和清水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那些被煽动起来的、对朝廷的不满情绪,在女帝亲自躬身谢罪、严惩国贼、减免赋税的巨大冲击下,也转化为了对这位年轻君主的、最真挚的拥护和爱戴。
百姓们或许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他们分得清,谁是真心对他们好,谁又是想把他们当成炮灰,推入战火的深渊。
苏州城内,原本那些躲在暗处,准备趁机作乱的地痞流氓、江湖势力,在看到那几颗血淋淋的、属于奸商的人头之后,也都一个个吓破了胆,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有半点异动。
整个江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从沸腾的边缘,拉了回来。
客栈内,慕容嫣依旧穿着那身神凤降世裙,五张拖尾凌乱的铺在地上。
她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街道上,那些自发组织起来,帮助官府维持秩序、分发物资的百姓。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陛下,您看,民心可用啊。”杜如晦站在她的身后,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慨。
“是啊。”慕容嫣点了点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朕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她想起了林臻。
想起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嫣儿,当皇帝,不是坐在高高的凤椅上,发号施令就够了。你要走下去,走到你的子民中间去,去听他们的声音,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
现在,她懂了。
“杜相,”她转过头,轻声问道,“夫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杜-如晦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但还是躬身答道:“回陛下,还没有。鬼影大人他们押送李显,进入深山之后,便也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想来,是山中地势复杂,阻碍了传讯。”
慕容嫣的心,又沉了下去。
已经三天了。
整整三天,音讯全无。
她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只知道,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至少,那样她还能陪在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
可是,她不能。
她是皇帝。
她必须留在这里,为他,也为这整个大乾,守好这片最重要的后方。
“陛下,您不必太过忧虑。”杜-如晦看出了她的担忧,连忙安慰道,“王爷他吉人天相,智勇双全,天下间,还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的。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慕容嫣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又何尝不知道林臻的本事?
可关心则乱。
只要一天没有他的消息,她的心,就一天也安不下来。
……
与此同时,孔家祖宅,祠堂。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臻和剩下的几十名“夜枭”,已经在这里,被困了整整三天。
他们身上的干粮和清水,早已耗尽。
每个人都又饥又渴,疲惫到了极点。
不少人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已经开始发炎、化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他们只是沉默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擦拭着手中的兵器,用最坚韧的意志,对抗着饥饿与死亡的侵袭。
林臻站在祠堂的中央,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尊孔家始祖的牌位。
他在等。
等李显的到来。
也同样在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孔志谦,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他知道,孔志谦一定还留下了后手。
这个祠堂,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用来启动机关的场所。
这里,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更致命的陷阱。
“王爷,水……”
鬼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水囊里剩下的最后一口水,递到了林臻的面前。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脸上也因为失血而毫无血色。
林臻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喝吧。我没事。”
“王爷!”鬼影的眼圈,瞬间红了,“您已经三天没有喝过一口水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
“我说我没事!”林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从鬼影手中,拿过那个水囊,走到一名已经因为脱水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夜枭”身边,撬开他的嘴,将那最后一口救命的水,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走回祠堂中央。
“鬼影。”
“属下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臻的声音,很平静,“一个时辰之内,我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你就带着剩下的人,从我们来时的那条密道,突围出去。”
“王爷!您说什么胡话!”鬼影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属下就算是死,也要跟您死在一起!我们‘夜枭’,没有抛弃主帅,独自逃生的孬种!”
“是啊!王爷!我们跟您一起死!”
剩下的几十名“夜枭”,也纷纷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个目光决绝。
“这是命令!”林臻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你们要活着出去!活着出去,告诉陛下,告诉郑帅,孔志谦的阴谋!告诉他们,解药的秘密!”
“王爷……”
“执行命令!”
“……是!”鬼影含着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机关转动的声音。
所有人的精神,瞬间一振!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