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黄炎只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沉入深海的浮木,在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中飘荡。耳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之地传来,模糊不清,却带着某种急促的节奏。
“醒醒!快醒过来!”
那声音终于穿透了他意识中的迷雾,如同一柄利剑,劈开混沌。黄炎猛然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但很快便清晰起来——霜矢尊者正站在他身旁,神情焦急。
“你总算醒了!”霜矢尊者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再迟一点,恐怕就真出事了。”
黄炎缓缓撑起身子,只觉四肢乏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他低头看向掌心,隐约还能看到一抹金色火焰的残影。体内经脉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蛇在血脉中游走。
“我……又晕过去了?”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
这并不是第一次昏迷了。
自从踏入圣火域第三层的核心地带,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异常脆弱,意志也时常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干扰。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种晕厥并非源于体力耗尽或精神枯竭,而更像是灵魂深处被某种力量压制、撕裂的感觉。
“你还记得吗?”霜矢尊者凝视着他,目光沉重,“在你进入结界之前,那个神秘男子曾将一团羽毛状的火焰射入你体内。”
黄炎瞳孔微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一幕画面——
一个身披黑袍、面容模糊的身影,手持一簇诡异的金色火焰,在他踏入结界前的刹那,猛然将那团火焰打入胸口。当时他只觉一阵刺骨寒意混杂着炽热灼烧,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但却来不及多想。
“你是说……是他?”黄炎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压抑,“可是……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霜矢尊者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凝重:“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能感知到,那团火焰并未彻底消散,而是潜伏在你的灵魂深处。”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我甚至怀疑,你侥幸所掌控的烈阳之火,并非是你真正掌握的力量,而是借助了他的力量!而且……他似乎极为惧怕这片空间,不想让你在这里使用他的火焰。”
“也就是说……”黄炎脸色微微发白,声音有些干涩,“我体内的这股力量,并非完全属于我自己?”
霜矢尊者点头,目光如炬:“正是如此。而且我还怀疑,那家伙……一直被困在这圣火域之中。或许,他是在寻找一个能够承载他意志的载体,借此脱离这片空间的束缚。”
“载体?”黄炎心中猛然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悄然浮现。
“是的。”霜矢尊者低声说道,语气中透出几分忌惮,“他实力强大,但凤凰先祖设下的禁制并非轻易可破。他无法直接逃离,只能借助他人之力——借尸还魂也好,夺舍重生也罢,目的只有一个——离开这里。”
黄炎沉默良久,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响。
“那么……为什么是我?”他低声问,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安与疑惑。
霜矢尊者叹了口气,目光深远:“或许正是因为……你不是凤凰一族之人。”
黄炎心头一凛,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脑海之中。
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凤凰一族的成员,要么通过圣火洗礼晋升为真正的凤凰之灵,要么便会迷失于这片空间,堕入疯狂,如寒凰、鬼凰一般,成为圣火域中永远的囚徒。
而这道神秘身影,竟能在圣火域中存活至今,甚至还能操控那种羽毛状火焰,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异象。
“所以……”黄炎咬牙,眼神逐渐坚定,“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夺舍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有可能将他带离这里?”
霜矢尊者点头,神情凝重:“很可能是这样。如果一旦让他得逞,离开了这片空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黄炎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恐惧、愤怒、不甘,还有隐隐的决意。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现在,我只想知道胖子怎么样了。”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平台中央。
透过那层如琉璃般半透明的金色躯壳,宇文焰的身影清晰可见——依旧盘膝端坐于凤凰石像的口中,双目紧闭,神情沉静,仿佛世间的一切喧嚣都已与他无关。
他的气息早已不再紊乱狂暴,而是趋于一种奇异的平稳,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海岸,宁静中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曾经因圣火反噬而变得赤红的皮肤,如今已恢复如初,血脉也不再鼓胀扭曲,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涅盘般的蜕变。那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安宁。
而在他体表,一层淡淡的金色纹路正缓缓浮现,宛如凤凰羽翼的脉络,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些纹路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他肌肤之上缓缓游走,像是活物般呼吸起伏,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光辉。它们交织成一幅神秘的图腾,仿佛诉说着某种古老的传承,又似是凤凰意志在他体内悄然觉醒的印记。
黄炎凝视着平台中央的那一幕,心绪翻涌如潮。
他知道,宇文焰已经迈过了那道生死之间的门槛。那不是简单的恢复,而是一场真正的涅盘——从烈火中挣脱,于寒冰中重塑。那种极限状态下的挣扎与突破,几乎无人能承受,但他做到了。
“成功了?”黄炎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仿佛久旱逢甘霖,眼底浮现出一抹久违的光亮。
霜矢尊者缓缓点头,目光深邃如夜,“没错。九转玄冰丹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他体内的炙热能量已被寒气调和,如今正逐步适应这股力量。”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欣慰,“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在这一过程中完成真正的蜕变。”
黄炎听后,心头那块悬而未落的巨石终于落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焦虑也随之散去。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与恐惧一同驱散。
眼神中原本的沉重与忧虑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安心。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听见。
“既然宇文焰的状态稳定了,那么接下来,你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霜矢尊者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我的事?”黄炎一愣。
“你体内毕竟流淌着宇文化吉前辈赐予的凤凰精血。”霜矢尊者缓缓说道,“这份力量极为珍贵,何不借此机会将其彻底炼化吸收。”
黄炎闻言,神色微动。
他确实早就察觉到,自从吸收了那滴凤凰精血之后,体内的火焰属性变得更加纯粹,甚至连火曜窍都发生了异变。但他始终未能真正掌控这股力量,每次运转时都会感受到一丝来自灵魂深处的排斥。
“所以……你想让我在这里,尝试炼化体内的这股力量?”黄炎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霜矢尊者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如星,“不错。”
他缓步走到黄炎身旁,抬手指向四周那片燃烧着淡淡金光的结界空间,“这里虽然依旧处于圣火域的核心地带,但结界之内温度相对温和,且蕴含着凤凰先祖遗留下来的气息——最适合你进行火焰之道的修行。”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且……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许多,足够你安心炼制丹药。”
黄炎一怔,眉头微皱:“你说什么?炼制丹药?”
霜矢尊者轻笑一声,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怎么,难道你忘了‘九劫凝魂丹’吗?”
黄炎心头一震,眼神骤然一亮。
他当然记得!
那是帮助霜矢尊者彻底稳固灵魂与火麒麟肉身融合的关键之物,只是……炼制此丹对灵魂境界要求极高,原本他还打算借助“定魂丹”来提升自身灵魂强度,为炼制“九劫凝魂丹”做准备。
可如今——
“定魂丹已经作为交换赠予田丰了。”黄炎低声喃喃,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与遗憾。
霜矢尊者看出了他的犹豫,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不是让你现在就炼制‘九劫凝魂丹’,而是让你炼制定魂丹。”
“定魂丹?”黄炎眉头皱得更深,“材料不够啊!当初在爷爷药材库中取走的,都是用于炼制‘九劫凝魂丹’的药材,并没有专门准备定魂丹的材料。”
霜矢尊者却不慌不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再好好想想。”
黄炎闻言,脑海中飞速运转,将“九劫凝魂丹”与“定魂丹”的所需药材一一回忆对比。片刻后,他的目光陡然一凝,落在其中一味极为罕见的灵药上——
九阴冰魄花。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暴射,仿佛洞察了某种隐藏的真相,“原来如此……你是早就在打这个主意?”
霜矢尊者哈哈一笑,嘴角扬起一抹狡黠又得意的笑容,眼角微眯,透出几分老狐狸般的精明,“可不是嘛~”
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自豪,“我之前救宇文焰的时候,就故意没让你把九阴冰魄花用掉。你以为是巧合?不不不——这可都是安排好的。”
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不过你也别多想,当时那种情形,若贸然将所有材料都投入进去,恐怕连宇文焰都救不回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回想起那一刻的惊心动魄,“说到底,能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他语气一转,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摊了摊手,耸肩笑道,“不管怎样,人已经得救了不是吗?”
黄炎静静听着,眼神复杂。他知道,这位看似随性洒脱的老者,其实每一步都在深思熟虑,步步为营。
霜矢尊者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趁热打铁,把这两件事一起做了。”
他语调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像是在谈论一场寻常不过的修行安排。然而,这句话落在黄炎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他心头。
黄炎沉默了。
不是犹豫,而是思索,是对前路的重新审视。
霜矢尊者虽然语气调侃,但那份老练与谋略却从未缺席。从一开始,他就早已布局,步步为营,哪怕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未曾真正慌乱。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那种看似随意实则深思熟虑的智慧,正是黄炎所欠缺的。
不管怎样,调侃归调侃,霜矢尊者关键时刻的老道与果决,确实值得敬佩,也值得他好好学习学习。
良久,黄炎缓缓抬起头,眼底翻涌的思绪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清明。
他轻轻点头,语气低沉却异常清晰:“好,那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