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唐门。
唐家山门深处,一间静谧的密室内。
当代唐门掌门唐炳文,一位面容清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看着手中那块小小的绢布。
虽然他瞎了一只眼,可依旧还是精通唐门的各种暗杀技巧和毒术,还掌握着唐门终极奥义“丹噬”。
看着许昕新传回来的消息,唐炳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密室内还有几位唐门的长老,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超越常规的奇技……八种……甚至更多……”一位长老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通天箓、炁体源流、风后奇门……这些名头,听着就骇人听闻。”
“若许新所言非虚,那……”
“许新这孩子,心思缜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妄言。”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而且他提到了郑子布当面演示……虚空画符,这已非寻常符箓手段。”
唐掌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无根生……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三十五贼结义,本已惊世骇俗,如今再加上这‘八奇技’……不,或许不止八种。”
“他和那个李逍遥,才是最大的变数。”
“哼!一个掌握了天师府雷法传承的外人,本就代表他是一个变数,这两者凑在一起,没有鬼才怪!”
“掌门,我们该如何应对?此事干系太大,是否要联络其他门派?”有长老提议。
“不可!”唐掌门立刻否决,“消息来源是我们安插的暗子,一旦泄露,首先许新和董昌就有危险。”
“其次,这等惊天秘闻,谁先掌握,谁便可能占据先机。”
“贸然通知他人,只会让水更浑,于我们并无益处。”
他站起身,在密室中踱步:“当务之急,是确认消息的准确性,并密切关注这三十六人……不,是这三十六贼的动向!”
“尤其是那八个悟出奇技的核心人物,以及无根生和李逍遥!”
他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动用我们在各处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收集所有与这三十五人(除了许新和董昌)相关的信息!”
“特别是他们离开通天谷后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是否动用过特殊手段!”
“另外,”他补充道,“加强对许新和董昌的暗中保护,同时……也要留意他们二人,尤其是许新,是否因那‘悟道’而有了什么……变化。”
“是!”众长老齐声应道。
同样的震动,并非只发生在唐门。
尽管无根生等人竭力隐瞒,但三十六人在秦岭聚义,以及通天谷炁局异动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瞒过所有有心人。
尤其是像天师府、上清派、普陀三寺、凉山觋、自然功、逍遥游、武当、燕武堂、苗部、藤山、百草阁、济世堂、流云剑、黄门、三通火针、贾家村、机云社、火德宗、秘画、一气流、墨门、巫优、唐门这些大门大派,或多或少都派出了门人弟子参与此次聚会。
虽然其中大部分并未能进入核心圈子悟得奇技,但他们回归后,关于结义和山谷异象的传闻,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
只是,起初各大门派大多以为这只是无根生又一次蛊惑人心的闹剧,或是年轻弟子们的一次寻常交流,并未太过重视。
直到一些关于“惊人领悟”、“突破传承”的零碎消息,伴随着个别参与者(如悟得奇技者)回到门派后展现出的、与其原本传承迥异且强大异常的能力,才真正引起了高层们的警觉。
天师府,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张怀义的师父,当代天师张静清。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回来后,身上那股“金光咒”和“阳五雷”的韵味似乎发生了某种本质的变化,更加内敛,也更加深邃,甚至带给他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张怀义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与同道交流有所启发,但张静清何等人物,岂是轻易能瞒过的?
他心中已然升起疑虑。
上清派同样如此,郑子布回归后,虽未明说,但其对符箃之道的理解与应用,已然超出了上清派现有典籍的范畴,那种信手拈来、虚空成符的手段,让派中长辈震惊不已。
类似的情况,也开始在武当、济世堂等地方隐约浮现。
一股暗流,开始在异人界的地下涌动。各大门派开始动用各自的情报网络,试图拼凑出秦岭深处那场结义的真相。
而“三十六贼”这个名号,以及关于他们掌握了某种“惊人传承”的模糊传闻,也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各大势力的高层之间秘密传播开来。
怀疑、贪婪、恐惧、算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一场针对“三十六贼”及其所悟“奇技”的、席卷整个异人界的巨大风暴,正在无声无息中,缓缓拉开帷幕。
而此刻,大多数当事人,还沉浸在新得力量的喜悦或是对未来的迷茫之中,尚未完全意识到,他们已然成为了风暴眼。
秦岭边缘,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无根生与张若尘并肩而行。
夏柳青、金花等几个全性骨干跟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
“李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无根生问道,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张若尘抚摸着肩头打盹的七彩貂,目光看向远方起伏的山峦:“游历一番,看看这方天地。”
“此番通天谷之行,收获颇多,需些时日消化。”
无根生点点头:“是啊,消化……我们得到的,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也更沉重。”
他顿了顿,看向张若尘,“李兄觉得,我们今日之所为,是对是错?”
张若尘沉默片刻,缓缓道:“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对错之分,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认准了自己脚下的路。”
“无根生,你聚拢这些人,打破门户之见,引动这场变局,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无根生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缥缈:“我?我只是想看看,这被无数规矩、传承所束缚的‘异人之炁’,其真正的、自由的模样罢了。”
“至于后果……或许,我也在寻找答案。”
他话锋一转:“李兄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亦不畏惧。”
张若尘淡淡道:“劫数自有机缘,阴阳自有平衡。”
“风暴将至,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当然,此时张若尘心中想的是,反正我都是要回去的人,管你们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总是万变不离其宗。
你们往后的路我已经看过了,至于你们究竟会不会再踏上同一条,我亦不会插手。
无根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李兄非常人。但愿他日江湖风波恶时,你我还能如今天这般,把酒言欢。”
“但愿吧。”张若尘微微颔首,“就此别过。”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