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拂晓时分,太原南门微启,一辆赶往长安的粮车缓缓驶出,驾车的是一位满脸胡茬、披着蓑衣的中年汉子。他腰间一柄短刀,衣袍下露出半截裹腿布,脚底是厚重的草鞋。无人知道,这“汉子”正是刚从李建成营中走出的赵云飞。
车厢内,顾采薇蜷缩在麻袋堆下,裹着斗篷,嘴里还嚼着一块干硬得能砸死老鼠的干粮。
“我说,”她含糊道,“你真信那李建成能守住太原?”
赵云飞没回头,只叹口气:“信?不信?我已经干到这地步,难不成还回去给他抬旗子?他信不信我无所谓,关键是李密得信他信了。”
“你这是……”顾采薇犹豫,“借李建成演戏,吓退李密?”
赵云飞点点头:“你不觉得嘛?这局从头到尾,像极了有人拿李密、李建成当棋子耍——而背后的执棋者,八成就是那个第七位穿越者。”
顾采薇陷入沉默。她知道赵云飞一路走来,几次命悬一线,都是靠脑子和命硬才挺过来。而今,他竟主动投身到这个更深的棋局中去,令她又敬又怕。
“长安……”她轻声道,“那里可不比太原,李渊虽在那儿称帝,可你我都清楚,那皇位真不是他一个人坐得稳的。”
“所以才要去看个清楚。”赵云飞眯起眼,“我有种感觉,第七人已经在那边搅局多时了。若不尽快查明,等这货再放一把火,整个隋末都得乱上加乱。”
话音未落,前方驿路忽然喧哗一阵。一队马队从树林中冲出,拦住粮车。为首的是一名黑甲将领,目如鹰隼,盯着赵云飞:“报上名来!”
赵云飞心头一紧,目光迅速扫过敌人阵型——不是李密的人,不是宇文化及的残兵,也不是王世充的旧部。这些人,盔甲整齐,行伍严整,更像是某个新近崛起的势力。
“你是晋阳人?”黑甲将打量他一眼。
赵云飞笑着点头:“是啊,赶车的。”
“车上什么?”黑甲将喝问。
“粮食、盐,还有——”他回头望了眼顾采薇裹着的麻布,“——一袋旧被褥。”
黑甲将冷笑一声,拔出佩刀:“太原城内刚传出谣言,说李密要动手,李建成却镇之以静。你们从城里出城,时机太巧。”
赵云飞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结,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迅速地权衡着利弊,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内心挣扎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我说实话。”
他的话音刚落,黑甲将明显一愣,原本紧握着武器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们,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感到有些诧异,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滞了一下。
赵云飞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探查李密的暗线的。昨晚我刚刚从太原查清了他们的动向,现在正准备赶往长安,将这些重要的线报传递给东宫。”说罢,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暗纹腰牌,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黑甲将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枚腰牌。他定睛一看,只见腰牌上刻着复杂而精细的暗纹,显然是一种特殊的标识。然而,当他看清腰牌上的字时,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面露狐疑之色,喃喃道:“你是……洛阳赵云飞?”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赵云飞心中微微一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反问:“哦?你有耳闻?”
黑甲将收起佩刀,抱拳道:“原来是赵将军!末将黄子真,奉命巡查太原外城。李将军并未通传将军动向,末将一时误会,还望恕罪!”
赵云飞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想要将刚才的事情一笔带过,他笑着解释道:“哈哈,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这件事情非常机密,李建成自然不会轻易声张出去的。”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角,顾采薇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她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你们到底聊完了没有啊?我在车里被这袋粮食硌得难受死了,简直都快忍不住要造反啦!”
听到顾采薇的声音,黄子真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哦,原来是嫂夫人啊……”
赵云飞见状,连忙咧嘴一笑,打圆场道:“哈哈,是啊,嫂夫人。这一路上大家都是同行,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众人听了,都纷纷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黄子真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抱拳向赵云飞告辞,然后带着马队转向了南边的道路,渐行渐远。
赵云飞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去,然而他的脸色却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待黄子真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他突然压低声音对顾采薇说道:“你看出来了吗?”
顾采薇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她的目光紧盯着黄子真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嗯,我也觉得这些人……似乎不太像唐军呢。”
赵云飞点头:“他们的马具、佩刀,明显不是官造。但他们却知道‘赵云飞’这名字,也知道我在洛阳有身份。这说明——有人在长安泄露了我的底细。”
“那我们还去?”顾采薇问。
赵云飞苦笑:“正因为如此,更得去。若我不现身,第七人只怕会用我的身份继续做局。”
车队继续前行,抵达黄河渡口。渡头客船一字排开,商贾百姓来来往往。赵云飞找了艘通往长安的渡船,刚上船,忽见一个熟人倚在船尾饮酒——那人一袭青衫,头戴纶巾,竟是“老熟人”李安仁。
赵云飞脚步一顿。
李安仁转头看见他,轻轻一笑:“赵将军,巧啊。”
顾采薇低声问:“他怎么在这儿?”
赵云飞挤出笑容:“真想不到你也来凑这热闹。”
李安仁晃了晃酒壶:“你以为只有你查得出第七人的线索?其实我比你更早一步——长安早就被他渗透得七七八八。”
“你知道他是谁?”赵云飞逼近一步。
李安仁笑意更浓:“我知道他的代号,‘天策’,一个自封为‘隋末终章指挥者’的家伙。他不在乎朝代如何更替,只在乎整个流程走得‘顺畅’。他甚至想让唐、吴、周、晋各割据五方,各自称霸,制造‘多极稳定’。”
赵云飞听得头皮发麻:“他疯了。”
李安仁看着河面,语气突然冷下来:“不,他比你我都冷静——因为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什么意思?”
李安仁盯着他:“他选择的是‘终极绑定穿越’,一旦他所规划的‘历史’完成,系统就让他永远停留在这个时代。一个把自己当神的人,你觉得他会让我们这些变量继续活着?”
赵云飞手指微动,几欲拔刀。
李安仁却仰头一饮而尽,悠悠道:“不过你不用太紧张,他已经注意到你了。其实,我这趟来,是受他所托——给你带一句话。”
“他说什么?”
李安仁目光幽深,嘴唇缓缓吐出四个字:
“曲江池畔,夜八时。”
赵云飞双拳紧握,望着对岸愈发清晰的长安城轮廓,心中冷意如潮。
他知道,风暴的中心,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