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漫长的一周。
不过对于第39连牧师里库斯而言,重铸他的信仰和阵营也就花了两天时间。
在连续两日接受了原体带有神圣附魔的鞭笞,并被公理之水——一种灌注了秩序之力的清水——反复冲刷后,奇迹降临了。
当洛加再次开启侦测阵营法术时,里库斯身上令人作呕的紫光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不耀眼、却足够稳定的灰白色光晕。
【绝对中立】。
虽然没能直接转化成金色的秩序,但足以证明洛加的理论是正确的:哪怕是混沌的病毒,在足够当量的秩序抗生素面前,也是可以被治愈的。
里库斯的肉体在【治疗重伤】的作用下完好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但他是被搀扶着离开祈祷大厅的。
并非因为肉体虚弱,而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近乎虚脱——被自己的基因之父一边哭一边抽了两天,这种精神冲击足以让任何阿斯塔特怀疑人生。
但艾瑞巴斯不同。
这位首席牧师是个医学奇迹——反向意味上的。
每一次鞭笞,秩序的力量都会在他背上炸开一片焦黑的血肉,其惨烈程度远超里库斯十倍。
这说明他病得更重,体内的“毒素”积压得更深。
但他就是不“变色”。
无论他如何哭嚎、如何忏悔、如何背诵帝皇的真理,在洛加眼中,艾瑞巴斯依然是一团紫色的顽固污秽。
“你还在向我隐瞒。”
洛加看着手中已经磨损的鞭子,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我已经为你流了太多的泪,艾瑞巴斯。为什么你不肯回应我与神皇的爱?”
艾瑞巴斯像一滩被反复摔打过八百遍的烂泥,瘫软在法阵中央。
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喉咙里更是只能发出类似破风箱漏气般的嘶嘶声。
忏悔?艾瑞巴斯早就知道压根没用。
他那颗被混沌浸泡的大脑勉强运转着,试图组织一句最恶毒、最真实、最能表达他此刻心情的脏话,来回敬这份沉重得要死人的“父爱”。
他想吼:你们这该死的爱简直就像狗屎!我他妈的——
思维在这里卡了一下壳。
不。不对。
在这个只有基因原体和阿斯塔特的纯爷们军团里,在这个没有女性,只有试管和基因种子的世界里,特别是当他正被自己的基因之父拿着鞭子进行物理感化的绝望时刻——
用“妈”这个词来骂街,显然缺乏足够的攻击性和精准度。
于是,这位首席牧师在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中,用尽最后一点怨毒的力气,在心里完成了一次极其严谨的、充满恨意的词汇修正:
——去你大爷的!我他爹的根本不需要!
艾瑞巴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开口,我的思想就是自由的,我的恨意就是隐秘的。
但他并不知道,洛加已经悄然改变了“诊疗方案”。
原体不再侧耳倾听那张嘴里吐出的呻吟。而是用【侦测思想】倾听艾瑞巴斯的表层意识。
因为使用的不是灵能,而且没有深入,因此艾瑞巴斯并没有察觉到。
于是乎,那句经过严谨修正,饱含着对“父亲”这一概念极致憎恨的心声,没有任何阻碍,清晰无比地被洛加听到了。
洛加愣了一下。
随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痛彻心扉的悲悯。
他没有生气。他没有因为被儿子辱骂而感到被冒犯。
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得仿佛背负了整个银河的叹息。
“顽疾……需猛药啊。”
洛加摇了摇头,再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根闪烁着金光的鞭子。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
啪!啪!啪!
连续三十鞭,每一鞭都伴随着足以击穿陶钢的愤怒。
终于,在第三十一鞭落下时,艾瑞巴斯的身体猛地挺直,随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下去。
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在熄灭的边缘。
就在那一瞬间——
一股恐怖的亚空间能量从那具残破的躯体中爆发而出。
那团一直盘踞在他体内的紫色光芒骤然膨胀,化作了一张嘲弄众生的鬼脸皮,试图冲破【反混乱法阵】的束缚。
那是混沌本质的具象化。它在尖啸,仿佛在欢呼这具躯壳的毁灭。
面对这股扑面而来的邪恶,原体体内潜藏的力量被本能地激发了。
并非法术,而是属于基因原体本身所有的、纯粹而浩瀚的灵能光辉。
金色的光芒如海啸般从洛加体内爆发,虽然洛加非常希望自己能一举消灭这邪恶之物。可那张鬼脸非常狡猾,它发现无法逃离之后,又钻回了那具焦黑的躯体里。
洛加也只能收回自己的灵能。
紧接着,他几乎是扑到了艾瑞巴斯身边,双手按住那不再起伏的胸膛。
【治疗重伤】。
“回来!不准死!”
法术的力量强行修补了破碎的心脏与肺叶。随着伤口的愈合,那股逃逸的邪恶气息消失了,仿佛被硬生生塞回了那具躯壳里,重新锁死。
“咳——!”
艾瑞巴斯猛地吸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洛加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团重新稳定下来但变得更加深的紫色,手指在颤抖。
这根本不是什么“轻微感染”。
那个东西……那个名为艾瑞巴斯的东西,本质就是混沌的一部分。
洛加离开刑室,施展【短讯术】。
+父亲!艾瑞巴斯体内爆发出了巨量混沌之力+
片刻后,帝皇那威严的声音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那意味着,他早已完成了堕落,他就是毒瘤本身+
洛加手一抖。
+他……还是我的儿子吗?我要……杀了他吗?+
+吾儿,你得学会自己判断。还有,留他一命,我有他用+
和帝皇的交谈并没有让洛加提起精神。
不过,洛加心中最后一点“父爱”火苗确实被浇熄了。
他又走进刑室,
看着刚刚苏醒、正艰难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首席牧师。原体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再无半点悲悯,只剩下极度的冰冷。
“你不是艾瑞巴斯。”
洛加陈述道。
在他的语境里,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已经不再是我的那个儿子了,你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邪魔。”
然而,地上的光头牧师愣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的生死徘徊中,在剧痛与恐惧的冲击下,某些精心维持了数十年的伪装彻底破碎了。
他以为洛加发现了那个“真相”。
那个关于名字和身份的真相。
艾瑞巴斯抬起头,那张总是挂着完美假笑的脸上,此刻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属于罪人的狞笑。
“您终于发现了,吾主。”
那个人说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撕破面具后自暴自弃的快意。
“是的。您说得对,我不是艾瑞巴斯。”
“那个在科尔奇斯沙漠里虔诚祈祷、甚至不忍心踩死一只蝎子的蠢货男孩……早就死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勒死了他。因为一个软弱的家伙,不配拥有往上爬的机会。”
冒名顶替者撑起上半身,直视着基因原体的眼睛,似乎想要欣赏洛加崩溃的表情。
“我窃取了他的名字,窃取了他的身份。我因此成为了一名祭司,继而成为——阿斯塔特!”
“至于我的本名,其实是……”
“闭嘴!”
洛加暴怒的咆哮声震碎了空气。
原体转过身,甚至不愿再看这个东西一眼。
他不想知道这个骗子的真名,也不想知道一个谋杀者的过往。
名字是有力量的。而这个东西,不配拥有名字。
“你只是一块烂肉。”洛加低语道,“一块依然占据着我子嗣名义和军团编制的烂肉。”
愤怒。
前所未有的暴怒在洛加的血管中奔涌。他想要抬起脚,直接踩碎这个冒名顶替者的头颅。他想要召唤火焰,将这个欺骗了他几十年的毒蛇烧成灰烬。
但父亲的话语像是一道枷锁,锁住了他的杀意。
+留他一命+
“很好。”
洛加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空气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不能杀。那就意味着……除了死,什么都可以做。”
……
后续:战斗驳船的深层牢房
这里原本是用来关押异形的,现在成了假艾瑞巴斯的专属套房。
牢房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上,被洛加亲自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反混乱法阵】。这里不仅仅是物理的牢笼,更是混乱的禁区。
对于那个被锁链吊在空中的东西来说,痛苦似乎永无止境。
但今日的痛苦,并不仅是身体和灵魂上的痛苦。
洛加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签署的羊皮纸敕令。
“听着。”原体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从这一刻起,艾瑞巴斯这个名字不再属于你。”
假艾瑞巴斯艰难地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这本就不属于你。”洛加继续说道,“你是一个窃贼。你窃取了一个名叫艾瑞巴斯的虔诚科尔奇斯少年的名字、身份与未来。现在,我代表那个死去的孩子,收回这一切。”
原体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身边的德乌莫斯。
“向科尔奇斯母星发送星语通讯。找到真正的艾瑞巴斯的家族。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是一位神圣的殉道者,他的灵魂已越过苦难,安息于神皇的御座之侧,沐浴在永恒的光辉中。”
“赐予那个家族最高规格的抚恤与庇护,那是他们应得的。”
“若那一脉的血亲中,尚有适龄者,且心怀信仰……第十七军团的大门将向他敞开。”
“他将获得接受试炼、接受神圣植入手术的优先权。我要让真正的艾瑞巴斯之血,以天使的形态,重新回归我的军团。”
德乌莫斯双手接过敕令,狠狠地瞪了那个冒名顶替者一眼,转身离去。
“至于你。”
洛加重新看向那个东西。
“你不再是首席牧师。不再是怀言者。”
“甚至,你都不配再拥有我的血脉。”
原体侧过身,露出了身后早已准备就绪的人员——不是什么行刑官,而是一名手持医疗钻锯的药剂师。
“药剂师。”洛加下令,“动手。回收我的资产。”
那个冒名顶替者猛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发出了源自本能的、绝望的嘶吼:“不!父亲!你不能——”
“我能。”
洛加冷冷地看着他:
“基因种子是我的血,是神皇的恩赐。它流淌在你的体内,是对这份神圣之血的亵渎。”
药剂师启动了医疗钻锯。高速旋转的钻头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啸声。
钻头无情地刺入了那个东西的胸腔和颈部。
没有任何麻醉。
药剂师熟练地切开了肌肉与骨骼,在一片血肉模糊中,硬生生地将那两枚珍贵的基因种子——也就是阿斯塔特的未来与传承——从那具肮脏的躯体里挖了出来。
那个东西发出的惨叫声凄厉得甚至盖过了钻锯的噪音。
那不仅是肉体的剧痛,失去了基因种子,他就不再是天使的一员,他彻底断绝了在这个军团中的一切根基。
药剂师捧着那两枚沾血的腺体,恭敬地呈给原体。
洛加看着那两团血肉。按照惯例,这些种子应该被送回泰拉或者母星,用于培育新的战士。
但洛加只是伸出手,将它们抓在掌心。
“被污染的土壤,结不出神圣的果实。”
原体低语道。
随后,他的手掌猛地合拢。
啪。
随着混成一声的脆响,基因种子被捏碎。混杂着原体之血与亚空间污秽的浆液顺着洛加的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个被吊着的东西看着这一幕,双眼翻白,彻底瘫软了下去。
“现在。”
洛加把两团烂肉丢进火盆里,又在装着公理之水的水盆中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对着那个已经失去名字、失去身份、失去未来的肉块说道:
“你只是一个编号。一个用来警示军团的活体标本。”
假艾瑞巴斯经过了治疗,又重新被精金锁链吊在半空中。
洛加已经不再亲自动手了。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从今天开始,惩戒的职责被下放到了每一个连队。
“安格尔·泰。”
原体站在牢门外,对身边的第7连连长下达了指令:
“你曾是他的弟子,但我相信你不会因此放水。进去。完成今天的指标。”
“遵命,吾主。”
安格尔·泰手中提着的已经不是原体最初使用的那根鞭子——很遗憾,那是凡物,终究无法承受阿斯塔特的臂力。在数千次的挥击后,那根圣物已经彻底断裂,光荣退役。
现在,第7连连长手中握着的,是一根加重刑罚鞭。
它由粗糙的塑钢缆线编织而成,比之前那根更粗、更硬、更有分量。鞭梢上甚至带着细微的倒刺。
但它有一个缺点:没有原体时刻维持的【秩序之刃】bUFF。
单靠物理打击,对于这个可恶的骗子来说,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但怀言者总是能找到弥补信仰缺失的办法。
在安格尔·泰的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铁桶。里面装满了清澈却散发着微光的液体——【公理之水】。
七连长面无表情地将那根粗大的塑钢鞭子浸入桶中。
鞭身吸饱了这种充满了秩序之力的液体,变得沉重而湿润。
安格尔·泰抬起头,看着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骗子。
他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恨意。这种恨意不仅仅源于被愚弄的愤怒,更源于——这个卑劣的生物,竟然把他最敬爱的原体逼到这种地步。
“这是为了父亲的眼泪。”
安格尔·泰低声说道。
他猛地挥动手臂。
啪!
湿润的鞭子重重地抽击在假艾瑞巴斯刚刚生长出嫩皮的背脊上。
原本神志不清的假艾瑞巴斯,瞬间像是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一样剧烈弹动起来。
用浸透了【公理之水】的鞭子抽这个骗子,约等于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普通人。
秩序的“盐水”渗透进伤口,引发了剧烈的排异反应。伤口处冒出了白色的泡沫和青烟,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
虽然没有【秩序之刃】那么直接,但这种原始的“腌制”疗法反而带来了更加持久、更加细腻的痛苦体验。
洛加站在牢房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那个在痛苦中尖叫的生物,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原体转身没入黑暗,只留下身后那富有节奏的鞭笞声,以及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惨叫。
……
让被害得贼惨的安格尔·泰也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