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泰拉外太空,怀言者有一艘战斗驳船停泊于此。
和泰拉皇宫不同的是,船上的熏香味,科尔奇斯特产的那种香料味道要浓多了,而且混合着一种动力甲维护油膏的化学气味。
这种味道通常意味着安宁,意味着战士的休憩。
这份安宁即将被洛加打破。
洛加·奥瑞利安,独自走出了飞行器。
他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没有身穿任何盔甲,仅披着一件科尔奇斯长袍,赤足行走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在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黑铁箱子。
这副装束对于一位基因原体而言,显得过于寒酸,甚至有些怪诞。
等候许久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与锯齿太阳战团长德乌莫斯,在看到原体这副苦行僧般的打扮,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错愕。
艾瑞巴斯先迎上前,还是那张脸,那关切的表情,以及那混沌的紫光。
看着那张脸,洛加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不用客套。”洛加先一步打断了艾瑞巴斯的寒暄,甚至没有正眼看这位首席牧师一眼。
原体转过头,将手中那个沉重的黑铁箱子递向了一旁的德乌莫斯。
“拿着它。”
德乌莫斯连忙双手接过,沉重的分量让他那经过强化的肌肉都紧绷了一瞬。
“通知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洛加下令道,“全部去祈祷堂集合。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哪怕是在休息或者冥想,都给我停下。”
“我要进行一次……布道。”
半小时后,祈祷堂内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的阿斯塔特。
而宣讲台的正前方地上,也已经画好了一个反混乱法阵。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躁动。战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原体为何如此突兀地召集全员,更不明白为何原体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那根从帝皇惩戒室带出来的皮革长鞭被洛加别在腰间,隐藏在长袍的褶皱里。
他维持着【侦测阵营】,走下高台,他穿行在子嗣之间,金色的皮肤在昏暗的烛火下散发着某种神性的微光。
他像是一位正在巡视羊群的牧人,正在寻找扮成羊的恶狼。
浅金色。深金色。深金色。浅金色……
大部分子嗣的阵营光芒虽然明亮不一,但依然属于秩序的范畴。这让洛加稍感安慰,看来病情还没有扩散到整个军团。
然而,当他即将结束巡视时,视线扫过右侧的角落时,瞳孔猛地一缩。
第二团污秽。
就在第39连的队列中,那个平日里总是宣讲着牺牲与奉献的牧师——里库斯。
此刻,在洛加的眼中,里库斯身上正散发着与艾瑞巴斯如出一辙的的紫色混乱灵光。虽然不是很浓郁,但也足以证明病灶的存在。
“两个……”
洛加在心中低语。
竟然有两个。
这不仅仅是个例,这是瘟疫。是来自亚空间的邪毒正在侵蚀他最信任的牧师团。
如果不切除,如果不治疗,这种紫色迟早会染遍整个军团。
洛加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从他英俊完美的脸颊上滑落。
他并不愤怒。愤怒太廉价了。
此刻充斥他胸膛的,是无尽的悲恸。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要拯救自己的孩子们,他要给他们……治疗。
“所有人。”洛加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卸甲。”
怀言者们面面相觑。但在基因原体绝对的命令下,无人敢于质疑。
伴随着伺服电机的泄压声与甲片碰撞的脆响,厚重的陶钢板纷纷落地。上千名阿斯塔特卸下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第二层皮肤,他们只穿着紧身的内衬服,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等待受洗的朝圣者。
洛加把皮革长鞭捏在手里,但他没有立刻开始审判。
“我的儿子们。”
洛加开口了,声音轻柔、醇厚。
“在最初的时候,我们如何看待我们的使命?在这条道路上又会遇上什么?”
“我们曾以为,那是将圣言刻在皮肤和甲胄上,用我们手中的武器去传播真理。我们以为,只要我们的护甲足够厚重,只要我们的意志足够坚定,就能抵御这银河间所有的恶意。”
洛加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悲悯的叹息:
“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原体重新走回宣讲台。
“在泰拉修行时,我窥见了一幅更宏大的图景。这宇宙并非只有物质的碰撞,它是两股洪流的博弈。”
“一股是秩序。它是金色的,是理性的。它如同泰拉皇宫,每一块砖石都严丝合缝,每一个齿轮都精准咬合。它是理性的基石,是文明的灯塔。”
“而另一股……是混乱。”
“它是一种恐怖的力量,更是一种瘟疫。一种无序的、腐烂的、违背人性的毒素。”
艾瑞巴斯站在前排,心脏突然一阵狂跳,他不明白洛加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这毒素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它能撕裂现实,而在于它的隐秘。”
“它不会像异形一样挥舞利爪,它会伪装成虔诚的低语,伪装成神圣的启示。它会像真菌一样,悄无声息地生长在你们引以为傲的动力甲之下,生长在你们自以为忠诚的心脏瓣膜之间。”
“它让你们以为自己在侍奉神明,实则是在喂养肿瘤。”
“我曾以为我的军团是纯洁的。我曾以为我的子嗣是免疫的。”
“但当我打开真视之眼,当我剥离了物质的表象……”
洛加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失望和痛心的神情。
“我看到的不是光辉。我看到了脓疮。我看到了紫色的坏疽正在我的军团里蔓延。”
“为了拯救整个躯体,必须切除腐肉。”
原体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悲悯的哽咽。
怀言者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脆弱、如此悲伤的模样。
洛加伸出手,指向了那两个在他视野中散发着恶臭紫光的身影。
“艾瑞巴斯。里库斯。”
“上前。”
两人依言走出队列,来到了宣讲台之下,正好站在法阵之中。艾瑞巴斯依然试图保持那副严肃谦卑的姿态,但洛加眼中的某些情绪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跪下。”洛加命令道。
“吾主?”
艾瑞巴斯终于忍不住了,他试图从原体的脸上读出愤怒,好让他用早已准备好的辩词来应对。但他看到的只有悲伤。多么软弱可笑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若是惩罚,我愿领受,但至少告诉我错在哪里我们才好改正?”
“好。那我问你,我的首席牧师,你可曾感受到来自黑暗的诱惑?你可曾背弃了神皇的真理,染指了不可名状的罪孽?”
艾瑞巴斯立刻挺直了腰杆。他是语言的大师,是谎言的编织者。
“吾主!这是无端的指控!”艾瑞巴斯高声辩解,声音激昂,脸上写满了被冤枉的痛楚,“我对您,对神皇的忠诚天地可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军团的未来!我……”
“巧言令色。”
洛加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
他抬手施法,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诚实之域】
洛加并没有解释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说:“从现在开始,一切谎言将无所遁形。”
他盯着艾瑞巴斯的眼睛。
“我再问一次。你,艾瑞巴斯。你是否全心全意地侍奉神皇,未曾有过二心?”
艾瑞巴斯张开了嘴。他想要说“是”。他想要像往常一样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一座忠诚的堡垒。
但他发不出声音。
喉咙里的肌肉在痉挛,声带在抗拒。在那股强制性的规则力量下,谎言卡在舌尖,变成了沉默。
一旁的里库斯同样如此。他满头大汗,嘴唇开合,却如同离水的鱼,只能吐出沉默的气泡。
他们无法回答。
因为真相是“否”。
而在【诚实之域】中,他们说不出那个“是”。
“看啊。”
洛加指着这两个失声的人,转身对周围的子嗣们说道。
“病入膏肓。”
“你们的灵魂已经被毒素侵蚀得连真话都无法说出口了。但这不怪你们。是它……是那个邪恶的存在控制了你们的舌头。”
洛加举起了手中的皮鞭,让在场的子嗣都能看清这件圣物。
握柄是普通的橡木,鞭身是编织的皮革。它没有分解力场,没有倒钩,甚至连一丁点金属都没有。
在阿斯塔特这样的战争机器面前,它脆弱得像是一根枯草,甚至无法在动力甲的陶钢表面留下一道划痕。
但洛加依然会选择它。
这是父亲用过的“教鞭”,是神圣的容器。
随着一段低语,金色的光辉如同流动的液态金属,附着在了粗糙的皮革上。
【秩序之刃】
然后洛加给了德乌莫斯一个眼神。战团长立刻带着两个战士上前控制住了里库斯。
而洛加也朝着艾瑞巴斯伸手,撕开了那件贴身且牢固的内衬服。露出了布满神经接口与经文刺青的强壮躯体。
这已经和羞辱无疑。
没人知道原体为什么要这么对首席牧师。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原体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
“忍住,吾儿,这会很痛。但这痛楚是必要的。它将从你的血肉骨髓里,把那些脏东西逼出来。”
啪!
长鞭破空,恶狠狠地抽击在艾瑞巴斯赤裸的背脊上。
“啊——!!!”
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应该从一位阿斯塔特口中冒出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大厅的空气。
这不仅仅是皮肉之苦。
在法术的加持下,这一鞭简直就像直接抽打在艾瑞巴斯的灵魂上。
就像用烧红的铁条去烙印生肉,又像是将圣水泼洒在恶魔的皮肤上。
艾瑞巴斯的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焦黑翻卷的恐怖伤口,甚至冒出了一点点青烟。
首席牧师想要忍耐的,可这种痛苦,这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痛苦,实在难以忍耐。
他并不知道,那是源自完全对立阵营的排斥与灼烧。
啪!啪!啪!
洛加没有停手。他的动作稳定而富有韵律,每一鞭都带走一片血肉,每一鞭都引发一阵灵魂层面的尖啸。
里库斯已经被吓傻了,他看着首席牧师被几鞭子抽倒在地,像条被剥了皮的蛇般在尘土中痛苦扭曲,每一次抽搐都剥离着往日威严,暴露出赤裸裸的丑陋。
鞭打的声音仍然持续着。
是不是抽完艾瑞巴斯……就要抽我了?
里库斯感到汗水正顺着额角滑落,浸透内衬的衣领。
他并不畏惧战死,甚至能坦然面对任何酷刑。
但此刻折磨他的,是想象自己也将那样瘫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法控制的肌肉痉挛中失去所有体面,发出不堪入耳的哀嚎。
而施加这一切的,正是他们本该仰望如神只的原体。
被信仰本身碾碎尊严。
这种羞辱……实在是太可怕了!
“吾主!”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第7连随军牧师扎芬猛地站了出来。
他看着那惨烈的景象,深受震撼与不解。
“吾主!请宽恕我的僭越!即便首席牧师有罪,但这般酷刑……真的是必要的吗?那是普通的鞭子吗!怎么可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害?您使用了您的力量了吗?”
洛加停下了动作。长鞭垂在地上,血迹斑斑。
他转过身,看着扎芬,目光澄澈。
“扎芬。我的儿子。你心中有惑。”
洛加招了招手:“你,还有安格尔·泰。上前。”
第7连连长和牧师一起走上前。安格尔·泰接过原体递来的那根还在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鞭子。
“扎芬。脱去上衣。站在我面前。”
扎芬依言照做。面对原体站着。
“安格尔·泰。”洛加命令道,“用同样的鞭子,全力抽打扎芬。两下。”
安格尔·泰没有犹豫。他挥动长鞭。
啪!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扎芬闷哼了两声,身体微微晃动。
他的背上出现了两道红肿的血痕。
但也仅此而已。
那是阿斯塔特完全可以忍受的皮肉伤。没有焦黑,没有青烟,没有那种灵魂被撕裂的惨叫,更没有那种恐怖的超自然反应。
大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只是破了点皮、甚至伤口已经在愈合的扎芬。
另一边是背部几乎烂成焦炭、还在不停抽搐哀嚎、仿佛被放在烤架上的艾瑞巴斯。
“看到了吗?”
洛加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神圣而悲伤:
“这并非我的残暴。鞭子本身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那上面的光芒对一般人无害。只有那些沾染了邪毒的人,才会在秩序的鞭挞下显露出如此可怖的伤口。”
他指着艾瑞巴斯伤口处的焦黑:
“那不是艾瑞巴斯的血。那是寄生在他体内的毒素正在被秩序蒸发。”
“他在排毒。”
这一刻,所有怀言者看着艾瑞巴斯的眼神都变了。那不再是看受害者的眼神,而是看一个“重病患者”的眼神。
甚至有人露出了“原来病得这么重,难怪原体要下狠手”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扎芬穿上衣服,退回队列,脸上满是羞愧,“我错怪了您的苦心,吾主。请您继续……治疗。”
“艾瑞巴斯!”
德乌莫斯,锯齿太阳的战团长,更是痛心疾首地大喊:“你究竟背着我们接触了什么邪恶之物!快忏悔吧!不要再让原体为你受累了!”
“忏悔!忏悔!”
大厅内的呼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场狂热的审判。
艾瑞巴斯趴在地上,痛得几乎昏厥。他听着周围兄弟们的怒吼,看着洛加那张写满了“父爱”与“决心”的脸,内心充满了荒谬的绝望。
他想撒谎。他想编造一个故事来蒙混过关。
但他做不到。
【诚实之域】像是一堵墙,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这时洛加又靠近了他。
原体蹲下身,伸出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艾瑞巴斯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庞,指腹擦去了儿子额头上的冷汗。
“我要救你,我会救你。但这需要把那个东西从你的骨髓里、从你的灵魂里生生剥离出来。”
原体站起身,高高扬起了鞭子。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你要记住,打在你身上的每一鞭,都痛在为父的心上!”
啪!
长鞭又一次落下。
随着艾瑞巴斯的惨叫再次响起,洛加的身体也随着猛地一颤。
“这很痛……”
啪!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啪!
“忍一忍!艾瑞巴斯!”
啪!
“那是毒素在蒸发!那是邪恶在尖叫!不是你在叫!”
啪!
“忏悔吧,孩子!”
艾瑞巴斯在地上疯狂翻滚。
他想要求饶,想要承认一切罪行,但在巨大的痛楚和原体“自我感动式”的逻辑闭环下,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在原体暂停片刻擦拭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时,艾瑞巴斯终于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
“别打了!我……我说……”
艾瑞巴斯崩溃了。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凌迟下,这位混沌的宠儿选择了屈服。
“我接触了……那些声音……科尔奇斯的旧神……”他哭喊着,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形象,“我错了!父亲!我错了!救救我!别打了!求您别打了!”
他开始讲述。讲述他在沙漠里听到的低语,讲述他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虽然他尽量避重就轻,但在诚实之域的逼迫下,很多隐秘依然被一点点挤了出来。
洛加静静地听着。每当艾瑞巴斯试图停下,他就会请出手中的鞭子,金色的光芒就会让艾瑞巴斯发出一声惨叫。
直到艾瑞巴斯的声音变得沙哑,直到地上的血迹汇成小溪。
“原来如此……”
洛加点了点头。他放好鞭子,开始念诵一段新的咒文。
不是灵能。
在场的智库们惊讶地感知到,那不是从亚空间汲取的力量,而是某种似乎凭空生成的、带有正向能量的奇迹。
【治疗中伤】
一道温暖的白光覆盖了艾瑞巴斯的背脊。那些焦黑的烂肉开始脱落,新生的肉芽疯狂生长。短短几秒钟,足以致命的伤势便愈合如初,只留下一片粉红色的嫩肉。
痛苦消失了。
艾瑞巴斯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皮肤,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原体原谅他了。
原体治好了他。
“父亲……”艾瑞巴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带着泪水的笑容,那说不定是他这辈子最真诚的笑容,“感谢您的仁慈……我……我感觉好多了……”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写满了决绝的眼睛。
原体重新拿起了那根鞭子,指尖再次亮起了金色光辉,给鞭子补了一个【秩序之刃】法术。
“你在笑什么,我的儿子?”
洛加温柔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关切:
“你的身体治好了。但我的真视之眼告诉我……你灵魂里的邪恶,还没褪干净呢。”
“不要怕,不管要花多久,不管我们要流多少血和泪……”
洛加举起了鞭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神圣、悲痛却又坚定的微笑:
“我都会陪着你的。”
啪!
……
小剧场
洛加:儿啊,说句心里话——你爱不爱为父?
艾瑞巴斯(虔诚状):父亲!我对您的敬爱犹如这河水般滔滔不绝!
洛加(扬手一鞭):虚假!
艾瑞巴斯(抱头):……那、那我不爱您!
洛加(反手又一鞭):荒唐!你明明爱得深沉!
艾瑞巴斯(瘫地哽咽):爱也抽,不爱也抽……这是什么送命题?!
……
摊上病娇原体是怀言者的福气(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