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昙紧咬着牙关,甚至咬破了舌尖,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但这丝毫无法压住心底那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那节奏仿佛是那些濒死者最后的抽搐,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幻象中,他看到赵无虞的剑无情地穿透无辜者的胸膛,鲜血四溅,而那把剑却又温柔地抚过他的眉眼,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慈悲为怀……\"清昙颤抖着展开手中的《往生经》,然而那原本清晰的墨迹却在他眼前扭曲成了猩红的符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香炉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它轰然倒地,香灰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这些香灰如同轻盈的羽毛,缓缓飘落,却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本经书上,仿佛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引导。
就在这一瞬间,清昙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丹田处猛然爆发。
这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清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妖异之花,绽放在那明黄色的经卷上,与经书上的墨字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窗外,惊雷炸响,仿佛是上天对这一幕的怒斥。
暴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一幕悲剧伴奏。
在这狂风暴雨中,清昙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次敲门声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赵无虞,那个他深爱着的人。
清昙的手紧紧地攥住心口,指甲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肉。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如果慈悲是对苍生的大爱,那么纵容自己心爱的人去屠戮生灵,这又算什么呢?
这个问题如同淬毒的匕首,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剜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屋檐下的血迹,也冲刷着他那摇摇欲坠的道心。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时,清昙那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潮红。
他依然盘坐在蒲团上,然而这个蒲团早已被他的冷汗和鲜血浸透,变得湿漉漉的。
尽管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但清昙的内心却仍在天人交战中苦苦挣扎。
他的仙性在这一刻似乎即将崩塌,而他却拼尽全力想要守住那最后一丝清明。
江州的暴雨裹着腥气砸了整整一夜,檐角铜铃在狂风中乱撞,发出破碎呜咽。
黎明时分,雨幕骤然收束,露出驿站青瓦上蜿蜒的水痕。
沾着血渍的石板路被冲刷得泛着冷光,泥浆裹挟着枯叶流向沟渠,唯有墙根处零星几点暗红,还在诉说昨夜的惨烈。
这场雨来得太过蹊跷,就像上天特意降下的帷幕,将驿站的血腥气连同离国刺客的尸身一并掩去。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复苏的清新,就连檐下避雨的麻雀都抖落羽毛上的水珠,叽叽喳喳地啄食积水里的碎米。
说来也奇怪,这在陌州遇到的沙暴似乎是并不影响相邻的江州,经过昨天的暴雨洗刷,整个江州驿站呈现出清新的模样。
这场雨下的倒是及时。
卯时三刻,送亲队伍的铜锣声划破晨雾。
新任代州牧史阿辉身披锁子甲,带着十二名亲卫候在驿站辕门外。
他的皂靴踩过水洼,溅起细碎水花,目光却始终盯着队伍中央那辆垂着玄色鲛绡帘的马车——那里蜷缩着刚经历一场厮杀的赵无虞。
赵无虞面带微笑地向郑正招手,示意他过来。郑正见状,赶忙快步走到赵无虞身旁,微微躬身,等待着她的指示。
赵无虞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便压低声音对郑正说了几句话。
郑正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交代完后,赵无虞带着人准备离开。
史阿辉见状,连忙抱拳行礼,高声说道:“大司马,前路多山,还望您多加小心。”
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些许关切之意。
赵无虞掀开半幅车帘,露出苍白的面庞。
她的指尖紧紧捏着一块浸透了冷汗的帕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处那层峦叠嶂的牛头岭。
牛头岭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壮观,山岚在峰峦间翻涌如浪,仿佛是大自然在展示它的威严。
说是岭,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一座大山了。
赵无虞凝视着这一切,心中却忽然想起昨夜清昙将她拒之门外的情景,那一幕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
她的喉头泛起一阵腥甜,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赵无虞强忍着不适,低声对郑正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像一只受伤的鸟儿一样,迅速地缩进了车厢里。
史阿辉一直目送着赵无虞的车队渐行渐远,直到差不多三十里地外,才掉转马头,折返回来。
赵无虞今日并未骑马,而是选择蜷缩在队伍中间的一辆车里。
她觉得这样会让她感觉稍微安全一些,毕竟才刚刚将离国的刺客斩杀,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敢来送死吧!
车队继续前行,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巳时。
此时,太阳高悬于天空,暑气逐渐升腾,仿佛要将大地烤焦。
炎热的天气让人感到有些烦闷,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季节已经悄然进入夏季,阳光炽热而猛烈,毫不留情地洒在大地上。
车轮在泥泞的官道上艰难前行,每一次碾压都会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溅起的泥水在车辕上凝成斑驳的痕迹,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