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声音没什么起伏,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我无父无母,快饿死的时候是柳阿妈把我带了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我。”
柳阿妈是花窑的前老板娘,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后来,她把我卖给了富商做小老婆,我逃走了,阿妈又把我抓回来。”
“她这次把我卖给了死侍馆,我逃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自嘲地笑笑:“阿妈又把我抓回来,让我做了花窑的头牌。在这里我见到了刘大刀,他对我很好,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求我的回报,我感受到他是发自内心的对我好。”
“我找阿妈要赎身,可是钱不够,阿妈就说,只要我把他的丈夫杀掉,就把身契还我。”
“我杀了。”
云娘声音猛然高亢:“我问她要身契,她说没有!她骗我!她骗我!她又利用我!!”
她猛地深呼吸,“我把她杀了。”
林伴星放轻了声音:“红魅呢?”
云娘面容恢复平静,她笑笑说:“红魅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她阿妈跟丈夫回家了,把窑子交给了她。”
说完她看了眼林伴星的表情,吞了口唾液,强调着:“她是无辜的,她只是相信我,想帮我。”
林伴星倒没有怀疑红魅,“然后呢?”他问。
见林伴星没有深究,她悄悄松了口气,“后来,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她自嘲地笑笑:“我也蠢、贱,他每次打完我,就会哭着给我道歉,会哄我睡觉,会小心翼翼地吹我的伤口,会给我吃好吃的。”
林伴星眉宇间浮现些许不悦:“所以,你为什么杀别人的丈夫。”
云娘不以为然地:“先杀我的丈夫,跟先杀别人的丈夫,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们最后都会死。”
林伴星笑了笑:“你很聪明。如果你的丈夫是第一个死的,你不可能藏到现在。你一直是个完美的受害者,没有人会怀疑你,你不应该这个时候杀你丈夫的。”
云娘嘴唇微颤:“我想杀谁,我说了算,问完了吗?蠢货。”
林伴星点点头:“问完了。”
说罢便站起身,云娘再次开了口:“执迷不悟,男人最会伪装,你会后悔的。”
林伴星脚步微顿,“黑蛋会平安健康地长大。”
女声戛然而止。
地牢吹起一阵阴风,林伴星搓着胳膊赶紧跑上来,随风而来的隐约还有一道哭声。
跟地牢的阴湿不同,外面的世界无论风景如何变化,总归是随心,自由。
一片黄绿相间的枫叶掠过林伴星眼前,被风引着飞向一抹红色。
江陪月一身红色官袍,枫叶擦过他的袍尾,利落地划走。
他抬脚大步迈向林伴星,朝他伸出了手。
手掌白皙,掌心有些微薄的茧子,林伴星已经想象到了它干燥柔软的触感。
“啪——”
林伴星一巴掌拍下去,大步流星地迈过他向前走去。
发丝顺着风的势拂过江陪月的颈侧,他下意识抬手,抓了个空。
意料之中,连发丝都跟主人一样任性。
掌心被拍的发麻,他拢起手,指腹反复搓捻着,转身循着青年的背影,痴痴地跟了上去。
——
夜渐深,这几日大理寺忙着案件收尾,江陪月忙的脚不沾地,林伴星在旁边吃着点心,躺在榻上看他来回奔波。
周围官员暗地咂嘴给江陪月抱不平,林伴星嘴角满意地上扬。
“回家休息咯~”
林伴星拍掉手指上的糕点碎屑,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回了府。
寝房内烛火熄灭,林伴星把被子盖好,就要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咣当——”
门被人大力推开,来人脚步踉跄着,笨手笨脚地关上了门。
晃晃悠悠地朝床铺走来。
林伴星猛地坐起身,看到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江陪月坐到床边,长臂在床上来回摸着,在摸到林伴星的时候,停了动作。
林伴星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那双手从刚开始的触摸试探,慢慢变成蹂躏搓磨。
林伴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下一秒那道漆黑的身影就压了下来。
江陪月眼眸幽深,灼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颈侧,一丝淡淡的酒香氤氲开来。
林伴星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喉间溢出笑,声音颇为无奈:“这个世界忘记跟你说别喝酒了——”
一个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正正好印在他的唇上。
林伴星唇角勾起,眸中光彩流动,他抬手压下江陪月的脖子,昂头吻了上去。
……
一刻钟过去,林伴星一侧身体被压的发麻,江陪月的唇却还粘着他,勾的他舌根一阵酸疼。
他推了推身上人试图让自己舒服些,察觉到林伴星的动作,江陪月嘴上动作一顿,终是让林伴星喘了口气。
不料江陪月大手一抓,一声冷哼在林伴星耳边响起。
两只手都被抓住,林伴星没了半点反抗手段。
“草。”
“不能再亲了啊,舌头都快没知觉了……”
像是听到了林伴星的抱怨,江陪月换了个方向,张嘴含住了林伴星的颈肉。
林伴星松了口气,只要不接吻都行。
还没舒服一会,细微的刺痛传来,江陪月叼起一块软肉,含到嘴里反复啃咬舔舐。
林伴星倒抽一口凉气,颤着手指打开了积分商城。
一室归于寂静。
见人安静地睡了过去,林伴星扒着他的脖子,在后颈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
等江陪月再醒来时,身边人已经不在了。
他整理好自己,推开门便见到躺椅上歇息的那人。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着微光,宿醉的不适一下子清扫而空。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林伴星扭过头冲他笑笑:“醒了?”
江陪月刚要点头,一块黑紫的咬痕直直撞进他的眼中,他瞳孔一缩,喉头猛地哽住,他僵硬地点点头,随后抬起重如千钧的脚,离开了院子。
林伴星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啧”了一声,“翻脸无情啊!”
走廊很短,但江陪月却走了很久。
他黑着一张脸,指尖掐进掌心,黝黑的眸子渗出一丝血光。
是人的齿痕,不是他咬的,更不可能是他自己。
到底是谁。
是谁。
……
谁。